南绛轩是范阳、乃至整个河北道最大的商铺,大家都说老板是个娇滴滴的年轻妇人,精明厉害得很。可司马川心里明镜一般敞亮,就算自己跟小蝶没有那层关系,他也该明白,在这个地方和胡人做生意,还做得规模这样大,你再精明厉害,敢说跟安禄山安郡王没关系?
想起刚刚自己出来之前,小蝶那柔柔弱弱、似嗔还怨的眼神,司马川就心神一荡,又回忆起和小蝶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五年前,他初到范阳,不知是听信了那个混账的提点,居然真把南绛轩大掌柜莫小蝶当作了安禄山的禁脔,还转弯抹角的提起拜见过安禄山的事,小蝶也不过淡淡一笑没当回事。倒是自己后来也不知是撞邪了还是见鬼了,仗着喝多了两杯,居然在言语中替佳人感到惋惜!这下小蝶发怒了,借着酒劲就要和他厮打,最后还是被司马川压在了地下,也不讨饶、也不叫骂,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反倒弄得司马川慌了神。不过从此后司马川也就明白了,小蝶跟安禄山的关系根本就不是有些人想的那般龌龊,她只不过因为爹娘当年救过安禄山的命,被安禄山强行报恩罢了。
安禄山报恩的方法也令人啼笑皆非。他得知小蝶新婚寡居后孤身继承了丈夫开的小店,便强行命令所有的胡商入城后,不管买卖都要从莫小蝶的南绛轩过手,私自接触别家商号的,一律罚款后赶出城。就这样,不到两年时间,南绛轩就成了范阳的头号招牌,小蝶虽无奈,但总拗不过有权有势的安禄山,只能由他去了。好在小蝶本人并非奸诈之人,从未仗着安禄山在背后撑腰而欺行霸市,仍是规规矩矩的做生意,多年下来,原本被迫的胡商也都成了自愿的了。
司马川走在街道上想着小蝶,这边小蝶坐在司马川刚刚离开的椅子上,也在痴痴的想他。
两人都是自幼双亲皆亡,喝过一场酒、打过一场架后,小蝶姑娘感怀身世,对司马川已是情愫暗生,一来二去的熟稔之后,小蝶的一颗芳心更是火热。若不是顾忌自己曾经嫁过人又大了司马川两岁,怕是早就抛开一切跟随他去了。只盼司马川能稍微主动点,哪怕有个暗示也好。可这截木头就是不开窍,多少次共处暗室的好机会,当初狠狠将她压在身下的霸道也不知跑哪去了,还一个劲的躲,躲!
想及此处,小蝶便恨得咬紧了银牙,手持簪子不停的朝桌子上戳。
“早知道又要跑,就不该痛快答应了他!”
想起今天这冤家来找自己商量的事,小蝶又有些得意的笑了。
“哼!这样的买卖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顺利做起来的事,你躲得了初一,还躲得过十五?到时侯本夫人……本姑娘就不信拿不下你!”
小蝶平日里在旁人跟前都是自称夫人的,她也从未对人隐瞒过自己嫁过人的事实。但她却从不愿意在司马川面前自称夫人——丈夫是个药罐子,嫁过来不到一个月就过世了,她依旧是云英之身。想起司马川健壮的身躯,小蝶一双星目又逐渐迷离起来,如痴如醉……
“亦清,你还要我等多久……”
司马川好端端的走着,忽然猛打一个喷嚏,正莫名其妙间,忽听得前面一阵喧哗,清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伴随着不知什么人的高声叫喊:
“让开让开!田将军奉命献俘长安,闲人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