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迁一怔，随即会心的笑了。

跨进中院，西侧的厨房灯火通明，几个厨娘跑进跑出的忙碌着，不时还传来湘儿和铃铛的催促声，那是在给明日进宫探视二弟做好吃的。

丁管家在指挥小四他们几个张灯结彩，杨迁看得一愣神，这才省起离过年已经没几天了。前几日府中一片愁云惨雾，个个都没心思提起这茬。现在，家里好像是又活过来了！

是啊，人平安就好！二弟醒来得及时啊！

不过，老丁也有些不像话了吧？大晚上的，你在家扎彩带挂灯笼，这是抽的哪门子疯？杨迁啼笑皆非的一转头，却发现母亲正站在月牙门洞里看着中院的折腾，脸上，还带着笑……

天还没亮，北风料峭的望仙门外，几顶小轿悄悄的停在离宫门远远的地方。杨迁站在父亲身后，静静的等着宫门开启。

“父亲，有人来了。”

杨望错愕回头，还有谁会这么早入宫？

夜沉如水，一顶青衣小轿渐渐行近，直走到门前才轻轻落下。

“张管家？”杨望看清轿前掌灯笼之人的长相，顿时吃了一惊，“是国公爷要入宫？”

“亲家啊！生分了啊！还叫我国公爷呐。”秦沛笑呵呵的从轿子里钻出来。

“胡公，你这是？”

秦沛哈哈一笑：“我？进宫看看我那宝贝女儿，好几天不见了。”

杨望尴尬的拱拱手：“这小子，害人不浅！连累胡公大清早的……”

“哈哈哈！不相干不相干，你看你儿子，我可是来看我女儿的。”

杨望明白亲家老友的一番好意，唯有无言一揖，投以感激的目光。

秦沛上前两步，将杨望扶起来，与他并肩站了。

“胡公，你说此次圣上遇刺……”

“公远！年货置办得如何了？”

杨望明显一愣，接着苦笑摇头：“是我莽撞了，挑的不是地方。胡公见谅！”

秦沛微微一叹，压低了声音：“就算换个地方，我还是没法跟你说这事。公远，你久不在京城，很多事你不知道。别说圣上遇刺现在还没查出来，就算真查出来了，我也不能提这事！兴许你在长安再待上个一两年，就会明白了。”

杨望闻言心中一动，听秦沛这意思，难道他已经有怀疑对象了？知道了也不能提，那会是什么人？难道……是皇室内部？！

杨望也不是没猜测过究竟是谁要刺杀圣上，可猜来猜去也没个头绪。他实在是想不到到底是谁既有刺杀圣上的理由、又有做出在华清宫大事的实力。突厥、契丹这些饱受打压的北胡异族或许是有理由的，圣上驾崩必定将引起大唐内部的巨大震荡，这样边境上就有机可乘，但他们怎么可能深入骊宫重地而不被提前发现？几个列土封疆的郡王倒是有这个实力，可他们谁又有充分的理由呢？圣上驾崩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圣上的皇子们？就算他们有这个实力，可皇储名分早定、并已昭告天下，太子李亨笃定是圣上百年之后的人主，他们根本犯不着啊！

杨望却不知道，秦沛之所以不敢提及此事，倒不是因为猜测到了谁是主谋，而是因为他秦沛如今手握天子走私大权，根本不愿、也不敢让圣上心存哪怕一丝一毫的猜忌！

卯时初刻，望仙门准时缓缓打开。推门的兵士见到门外诸人毫不为动，想必已是司空见惯。

秦沛肃容上前，对门禁值卫朗声道：“请禀圣上，胡国公秦沛、吏部左侍郎杨望，领旨入宫探视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