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与郭晞迎着徐徐晚风，并肩走在河岸上。

极清澈的河水，在微风的轻拂下，温柔的拍打着河岸，那极赋韵律的波涛声，仿佛催人入眠的摇篮曲。风中传来清新的河水味道，让人除却一日的疲惫。

“希烈，还是眼前此景令人心情舒畅啊。”杨青负手停步，微微闭上眼睛。

“是啊，比起伊州的大漠，这里简直有如人间天堂。”郭晞也完全放松了心情，将眼光投向对岸。

“不知高将军现在何处了，总不好让他等我们太久。有消息吗？”

“还是在高昌时接到的密信，安西军主力已集结完毕，小勃律又要开始紧张了。”郭晞好笑的摇摇头。

杨青也不禁莞尔，每次大唐于疏勒调兵遣将之时，便是大小勃律神经紧绷之际，这已经成了颠簸不破的真理。也怪不得人家，你这样一个超级大国，在疏勒这个敏感的战略要塞有所动作，谁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能不人人自危吗？

不过杨青很快便皱起眉头：“安西军还留在疏勒吗？迟迟不动，不怕被人瞧出端倪？听说大食那边的齐雅德可是出了名的狡猾，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若让他起了疑心……”

“高将军自然能想到这一层。”郭晞嘴角微微上翘，“肯定不会等太久，焉耆和于阗的兵马一到，便要很快行动了。一旦行动，必定是昼夜不停的赶赴碎叶，不会给大食人先行抢占怛罗斯或俱兰城的机会！我估计，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从疏勒出发，经纳伦河至碎叶，到底需要多久？”杨青听完郭晞的判断，马上紧张起来。健羽卫作为一支奇兵，既不能与安西军会师后共同行动，但也不能落后太多。按照高仙芝的部署，健羽卫赶赴碎叶后只有一天的休整时间，然后要马上尾随先三天出发的安西军进军怛罗斯。这样一来，时间拿捏的分寸就必须很精确了。

大食联军肯定不会坐视安西军全无后顾之忧的攻下石国拓折城，他们必定要断**的后路。安西军若从拓折城向东回撤，可以选择的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是偏北的平坦大路，经白水城、怛罗斯、俱兰城、阿史不那一线退回碎叶；另一条偏南的则是崎岖不平的山路，经东曹翻越葛罗岭，回撤疏勒。据探马回报，已有大食军在东曹一带活动的迹象，高仙芝马上明白了对手的意图——只要自己选择从疏勒北上拔汗那，可以预见的是，一旦主力出东曹北上，大食军就会毫不犹豫的拿下东曹，断绝自己的南撤可能！

既然大食军对南边作了这样的部署，难道会置卡在北线要道上的怛罗斯于不顾吗？齐雅德不会如此愚蠢，但高仙芝也不会这般天真。现在双方比拼的就是对时间的掌控。

齐雅德一厢情愿的认为安西军必然会从疏勒翻越葛罗岭，经东曹而至拔汗那，他要做的就是等安西军过东曹之后，收紧东曹和怛罗斯的口子，截断安西军南北两条退路！

高仙芝则料定大食军判断有误，在疏勒作出种种假象麻痹敌人后，果断横跨天山赴碎叶，抢先攻占怛罗斯，一举夺取战略主动，逼迫大食军前来决战！

但是高仙芝的布局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能成功的在挥师北上之前，将大食主力牢牢吸引在拔汗那周边，无暇北顾。否则一旦大食军识破了他的意图，必然会重新部署，很可能同时攻占东曹、拓折城、怛罗斯，提前将安西军封死在天山以东！这样一来，决战的局面难以形成，安西军纵得以保全，也将从此无力西顾——这是高仙芝绝对不想见到的结果。

郭晞将敌我双方的情报快速梳理一遍，默算了一下：“疏勒到碎叶，二十至二十五日可达；我们从这里到碎叶，却最少需要一个月……”

杨青也同时沉默下来，两人都清楚，差了最少五天，这还是在预计再没有遇到黑沙暴那样的意外情况下的估算。

“看来，我们必须赶出五天的时间了。”郭晞眯起眼睛，将目光投向西北，碎叶，就在看不见的天边。

“是啊。”杨青淡淡一笑，“高将军严令，健羽卫必须在六月中赶赴碎叶。虽然没有具体指定哪一天，但若真的是六月十九才堪堪赶到，未免让安西军小瞧了我们。再则，高将军心里也不会很痛快吧。”

“五天不够。”郭晞忽然笑了起来，“过了黑水，还有几天的沙漠路程，若再遇上个黑暴红暴什么的，咱哥俩免不得要尝尝安西军的棍子喽！”

杨青想起当初二人一同自请军法的旧事，不由得哈哈大笑：“说得是！起码得按七天算！”

郭晞浓眉一轩：“怎么样？去找老曹几个商议一下？”

“走！”

夜色开始降临在叶水河畔。寂静的营帐中，健羽卫的儿郎们正在酣睡，而他们主帅的大帐中，几个在烛火映照下的人影却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