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秦峰打了个手势,习惯性地贴着墙根,蹲伏着走。
走了两步,一回头,背后的谢祁连已经笑出声了。
秦峰脸有点红,站直:“这是战术动作,已经成本能了。”
“不,我没有笑你。”谢祁连急忙摆手,摆了两下,又笑了,但这回的笑不太一样。
他说:“所以,人间太平。”
秦峰怔了一下,摸摸鼻子,不太想承认自己轻易就被那笑容迷了眼。
——不过说真的,如果全地府都是谢祁连这样的阴差,没有五险一金仿佛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贺瑾年坐电梯,阴差们直接爬电梯井,出行方式别具一格,所以当阿飘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电梯井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这种直上直下的结构,又是这么阴森的楼,本该容易聚集鬼物。”谢祁连叹了口气,“这儿太干净了。”
对电梯井来说,太干净反而不正常。
秦峰问:“孤魂野鬼我们不抓?”
“不抓,只要不作恶,不影响活人生活,不乱阴阳秩序,就不抓。”谢祁连说,“普通亡魂有自行选择不投胎的权利,后果自负而已。这种游魂有时候还能当一回朝阳群众,帮阴差提供一下线索。”
秦峰:“地府还挺人性化。”
谢祁连看了他一眼,秦峰改口:“鬼性化。”
贺瑾年的电梯停了,正好是三十六层。
三十六层显然是总裁专属办公区,宽敞豪华,能把整个西区分局塞进去不费事。然而秦峰一出电梯井,就感觉空气骤然凝固。
谢祁连脸色微动:“有人御鬼?”
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味道,像轮胎烧焦的气味,但仔细闻一下,这刺鼻的气息下还掩藏着更令人肺腑凉透的幽冷味道,闻起来像太平间。
整个楼层的空间一暗,坐在前台的秘书忽然不见,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在那里,落地窗照进来的阳光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幽绿,装饰着精美壁纸的墙壁咔啦啦裂开,一只,两只……许多没有眼白的眼睛在裂缝里窥探。
秦峰搓了搓胳膊:“我有个秘密,我密集恐惧症。”
谢祁连搓了搓秦峰的胳膊:“其实我也有点。”
说完,谢祁连忽然抄起墙角一人多高的瓷器花瓶,轻轻松松一抡,直接冲着那帮眼珠子砸了过去。
咣当,哗啦——花瓶砸墙的脆响在空档的楼层传出好远,墙后面一阵兵荒马乱。
秦峰下意识伸手拉他,手伸到一半的时候谢祁连就已经砸完了,秦峰只能默默捏了捏手指,砸吧砸吧嘴:“不会影响现实世界?”
谢祁连赞许地看着他:“你看出这是鬼域了?”
“……没有,我只是记得刚才哪儿坐了个秘书。”秦峰说,“鬼域是什么?全是鬼?”
“带你入职的,真是什么都没给你讲啊。”谢祁连摇头,“鬼域是阴气过度聚集形成的,这个明显是人造鬼域,相当于一个结界,在这里捅破天也不伤域外生人。”
秦峰:“早说啊。”
说完他从靴子里摸出一根警棍、一把长匕首,对着墙上还没来得及开溜的最后一只眼睛狠狠捅了一刀。
“嗷~~~”鬼眼化成一道黑烟。
秦峰阴森地说:“我最讨厌密集圆点。”
两个阴差一路往里,一路砸墙的砸墙、戳眼珠子的戳眼珠子,很快墙后面的鬼眼就不敢再窥探了,最后一个跑得慢的让秦峰拿刀挑了出来,往地上一扔一踩,啪地一声爆响。
秦峰惊喜:“哎呀,眼珠子真能当炮仗呢!”
墙后鬼眼:“……”
空气骤然安静,地面震动了两下,谢祁连再次停下,伸手拦住秦峰。
“小心,御鬼术。”谢祁连说,“以业火祭炼阴魂,将阴魂恶念无限扩大,再驱使为役鬼,杀人御敌。这是个实力不弱的邪修。”
地面的震动扩大,像是空间里发生了小规模地震,轰隆,一个巨大的鬼影出现在了他们背后。
那役鬼的皮肤像是被活剥了表皮一般,红彤彤的皮层还挂着零星血肉,令人反胃。头大如车,眼睛全是眼白,宛如死不瞑目,森森獠牙从硕大的嘴巴里突出来,上身肌肉纠结凸起,血管像老树盘根,下肢却细弱得像是婴孩儿。
谢祁连收起了他的笑容,他不笑的时候会显得瞳孔很黑,有一种轻微的距离感。
秦峰看了他一眼,夸张感叹:“幸亏这是鬼,鬼不讲科学,不然牛顿气活了,这小细腿没被它自己的上半身压折?”
谢祁连的表情松动了,他有点恹恹地看着役鬼的表皮,说:“我没带趁手的武器。”
说完他惆怅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金光从手腕浮现。
刚刚表演完霸气出场的役鬼一愣,发现自己的牙旁边怎么多出一个人影。
谢祁连浮在半空,单手抓住役鬼突出的长牙,指尖金光浮动,他抬眼对上役鬼那死不瞑目的大白眼,笑了一下:
“别紧张,拔牙不疼的。”
然后猛然一抖手腕——
“啊啊啊嗷嗷嗷——”役鬼惨嚎得整个楼都在晃。
“还行。”谢祁连落回秦峰身边,“这个挺顺手的。”
说完,抡起那根牙,砸得役鬼那脏兮兮的大脑门顿时凹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