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吕杵臼淡淡一笑,面容郑重,亦是举杯相敬。
半杯茶下肚,两人再次相视一笑。
夏谕又道:“五都若成,不出十年,齐国便能称霸于列国。”
脑海中将五都的位置与齐国境内的山川地理结合,北都高唐是田氏的根基所在,国高的领地也距莱、莒甚远,东、南两“都”他完全可以自己掌控……齐侯吕杵臼眼睛越来越亮。先盟鲁,再联合泗上诸侯吞灭莱莒,之后建五都加强对四境的控制,待齐剑大成,南却吴楚,会盟诸侯,他有生之年似乎可以恢复桓公的霸业?
“寡人庸碌半生,虽有贤臣相辅,奈何国中纷乱,霸业难成。今得先生之言,使寡人如拨云雾而睹青天……”见齐侯叹服不止,夏谕心中不置可否。
设立五都是战国初年田齐控制地方的行政制度。当时三晋大行郡县,革新改制,齐国也搞了个另类的郡县制——五都制度。
大邑供奉国君宗庙便是都,齐国的五都将国家分为五个行政单位。临淄是是真正的都城,其余四都类似于宋朝时期辽国的五京,可看作是地方省会和军事重镇的结合体。
乐毅伐齐连下七十余城,唯莒、即墨不克。之后田单能带领齐人恢复齐国、驱逐燕军,凭借的可不是区区两座城池,而是莒、即墨两个“省会”重镇!其中囤积了大量物资、军队还有周围部分附属城邑的支持,这股力量可不弱。
夏谕给齐侯献策,开疆拓土建立五都只能算拾人牙慧,不过把田齐的制度搬到姜齐想想就有意思。
再者……不变法改制,这最多只能算是个弱化版另类郡县制。不过,这一制度绝对比现在各国的封君采邑制度先进。
齐侯吕杵臼再次问道:“先生所说的盟泗上南御吴的意思是?”
“齐侯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汶阳盟鲁之事?”
夏谕点点头:“然也。”
“泗上诸国除鲁宋卫之外,国弱民少,地方狭小,向来依附霸主以求庇护。安定时依附晋、鲁,吴兵至,晋人漠视诸国则附吴,若齐侯出兵则弃吴附齐,不足虑也。”
“卫国在晋国之侧,无万全准备不可轻动,齐侯当从长计议。剩下的宋、鲁便是齐侯南却吴国、一匡天下的关键。吴人日后北上,宋国首当其冲。我料宋吴交战之时,晋国的态度必是沉默,届时齐侯当如何做?”
齐侯略作思量,随即正色道:“请先生教我!”
夏谕轻笑一声,似是胸有成竹,声音中都带着自信:“阅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盟鲁救宋却吴。”
“中策,坐视宋国战败依附吴国,盟鲁以对吴宋。”
“下策,等吴国傀儡宋鲁,裹挟泗上,齐国一力对之。”
上策齐国难获大利,吴国不打疼泗上诸国,齐国怎么力挽狂澜恢复霸业?下策太过消极几如绥靖,历史上的艾陵之战就是例子,吴国尽服淮泗挑战齐国,一战俘斩齐军十余万,齐国公族几乎全灭。
夏谕所献三策,中策实际上才是上策。
这一献策方式几乎是中夏谋士的答题模板,上策急,下策缓,中策才最合适。
那为什么要这么出主意呢?
一来显得自己足智多谋,目光长远,看事情多角度;
二来有转圜余地,一般情况下只要上位者不是傻子都会选中策。可一但中策失利,谋士也有理由给自己开脱“主公选上策何至于此”。
为上出谋,不仅要谋事显能力,更要谋己留退路。
齐侯听完少年所言,感叹道:“先生竟已看到十年内将要发生之事,真神人也。”
夏谕:???
这…齐侯不会信了吧?他就吹个流弊,提出一种可能而已。历史上吴国大规模伐齐还有近二十年呢。
夏谕赶紧打了“补丁”留后路:“非也非也,齐侯可还记阅先前在朝会上提到过的,若无大的变故,吴国定会北上?”
齐侯微微颔首,疑惑道:“莫非?”
夏谕没有明说,卖了个关子:“吴楚或有大变,齐侯不必太过忧虑南事。”
“先生可否明言。”
夏谕冲齐侯摇了摇头,神色从容,语气悠悠,装13道:“天机不可泄露。”
齐侯:“……”
此时,少年在吕杵臼心中的形象越发伟岸,几乎与晏子一般无二,某些方面甚至还略胜一二,可惜不能为他所用。
想到这,齐侯再次尝试到:“先生,今夜寡人将于梧宫为先生设宴,聊表谢意,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外臣身体抱恙,只能辜负齐侯美意了。不过,阅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齐侯。”
“先生但说无妨。”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夏谕沉吟片刻,鼓起勇气,从怀中掏出青鸟玉佩放在齐侯面前,轻声问道:“齐侯可否为在下解惑,姜雅氏崔还是氏吕?”
听到这话,齐侯吕杵臼眉头微皱,身体慢慢紧绷,眼神锐利得看向少年,见其一脸正色,不似在开玩笑。齐侯沉默片刻后,声音沉闷道:“先生何意?”
夏谕语气幽幽:“齐侯不觉得姜雅的身份疑点太多了。”
姜雅是已故齐相崔杼之女?可她才二十七!崔杼都死了三十年了!就算是私生的遗腹子年岁怎么也三十了!齐侯以为差几岁年龄可以捏造一二,可他夏某人有透视挂啊。
谎报年龄,永远十八在他这不存在的。
再者青鸟是姜氏图腾,崔氏虽也曾是姜姓公族,可到底与姜吕一脉不同。齐侯那日“代为转交”的崔氏白玉,分明是姜吕一脉之物!
见齐侯仍在嘴硬,夏谕也不好逼迫太甚,只能半开玩笑道:“阅问过晏相,崔杼面貌不佳,雅姐姐如此风华绝代,怎么可能是崔氏女?倒是齐侯,年轻时便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眉眼与雅姐姐亦有七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