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尽是不堪，红消香断的“凄惨”。我行走在暴雨和寒风之中，感觉唯一有所依靠的，便是身旁的这一颗桂花树。本是娇嫩的桂花，此刻失去叶的庇护，在风雨之中被推来、搡去。它们呼喊着，似在抱怨着命运的不公。几片花瓣再也支撑不住了，未来得及与它那同在风雨之中的同伴道声再见，便被豆粒大小的雨点直直地砸落下去，湮没在一片茫茫之中。落花有意，冷雨无情。我想，满地黄花堆积，零落成泥，也许这是每一朵花与生俱有的悲哀吧。

马上就要到家了，我回头再望一眼桂花，它好像伸出了精疲力尽的手向我道别。突然，一股冷风猛地钻入了我的衣裳。我打了一个寒噤，转过头，加快脚步，冲进暖融融的家。

……

不知过了多久，天晴了。

我决定出去走走。雨后的空气是如此地清新，一阵沁人的幽香把我再一次带到那一树桂花前，我不由得惊呆了——满树的桂花摇曳在风中，全然没有雨前的那份柔弱，那份娇嫩。豁然间，似春光流泻，一线阳光和一缕清香交织起来，渲染着盛开的欢颜。金落疏影间，风倚在书上，赞美着它的绝世容颜。而这条花和雨铺成的小路，又是那么的蜿蜒。那斑驳的树影，可曾惧怕过雨中的痛苦？不会的，在蜕变之后，它终会迎来属于自己的绽放。不觉间，我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诗意了整个秋天。

此刻，我嗅到了，花开的气息……

二.

那几天，在伏案写作之时，总会捕捉到一两点淡淡的香气。一抬头，一团红色跃入了眼帘——那是两束玫瑰，含苞待放的娇艳的玫瑰。它们被插在水瓶里，兴致勃勃地探望着这小小的世界。

我笑了笑，继续回到眼前的作业之中。在劳累的思考过后，仍会忍不住抽出几缕目光萦绕在这几位“不速之客”上：它的叶子有点发蔫了。也许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枯萎下去，告别这个世界吧!

即使这样，我还是会每天为它换水，算是对它生命最后时刻的负责。它也会用阵阵清香回报我的“服务”。再细看时，竟发现本是微笼着的花瓣有点向外张开，隐约能看见里面黄色的花蕾。而花瓣的边缘，已悄悄地褪下了红妆，略显憔悴。叶子已爬上了些许的皱褶，很显然已经徘徊在枯萎的边缘了。那茎也失去了先前绿色的活力，刺也柔软地屈了身，仿佛要沉沦下去。

几朵将行就木的玫瑰，的确是没有什么看头。但我还是把它留了下来。一天，当我决定再观赏它们最后一次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它们绽开了花瓣，骄傲地向我炫耀着。它最外一层的花瓣虽然已经枯黄，但内部的花蕾却是精力充沛。霎时，我的书桌前洋溢着春的气息。阵阵清香氤氲在空气里，酝酿着迎接绽放的欢呼。干枯的叶子也高抬着头颅，显示着自己顽强的生命。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花未凋零，又怎能轻视它的不屈与刚强？而这残缺的美丽之中，那花蕾——一位召唤春的使节，是否也在轻轻地奏响成功的交响乐？

此刻，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疫情放缓之后，我们一家人决定到山上透透气。山上仍旧是一片枯黄，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清冽的风迎面吹来，弹奏着远方的乐音，将泥土的清香与汽车的鸣笛声融合在了一起。

缓缓行走在山间小路上，蜿蜒而崎岖。蓦地，在一片枯黄和青灰之间，两三点百花——平淡无奇的野花，格外亮眼。 “苔花如米小，亦学牡丹开。”这野花实在是太渺小了，若是在繁华锦丛之中，绝对无人会发现它们的身影。但它们却用自己的平凡——近乎卑微的渺小，造就了伟大的“不平凡”。那一点点的白色的身影，竟如此像远在那边的白衣天使， “唯大英雄有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这米粒大小的花瓣，散发着属于自己的芬芳。

我蹲下身去，轻抚着这几片花瓣。它开的是如此不羁，如此倔强，不与百花争芳斗艳，却在百花之前首先张开双臂，拥抱春天。生若夏花之绚烂，它并不绚烂，却特立独行。“山上的野花为谁开又为谁败？”耳边响起了妈妈的歌谣，我便释然了。原来，它们是用自己最特殊的方式，以微小的身躯拉开了春天百花齐放的序幕。

此刻，我感受到了，花开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