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树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咱们五月就该交夏税,县令怎么没知会咱们呢?税粮还得交给朝廷,他不收咱们的夏税,哪儿来的粮食上交?”
陈老汉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儿,这一想也觉得不对劲。
“纳捐过呀。”陈小桑就道,“募捐的粮食可以当税粮嘛。”
这个不好的县令,弄不好要贪一半税粮呢。
陈大树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提醒她:“出去千万别说这些!”
陈老汉将小桑抱回屋子,把她按在床上:“快睡觉,不许胡说。”
陈小桑不敢多说了,想着装睡,等四哥回来再起床,可这一睡就到大天亮了。
还是被外面说话声吵醒的。
她爬起来就往外拱,就见陈富贵怒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大灾年还得加税,还让不让人活了?”
陈小桑一瞧,她爹娘哥哥们一个个脸色发黑。
她拉了看热闹的大柱低声问:“怎么了?”
大柱气呼呼道:“里正刚刚来说,每个男丁要交一两银子的税银。”
陈小桑惊了:“为什么呀?”
“说是水渠的材料钱是县衙借的,大家收了粮食,得把钱交上去,县衙要还债了。”
陈小桑气得不行。
平常他们进城得交钱,修水渠是家家户户出了苦力,还纳捐了粮食和钱的,还要再交钱啊,简直是抢钱呀。
陈富贵苦着脸道:“我家收的粮食连一家口粮都不够,税粮都得拿钱去买,哪儿还有多余的钱交上去呀?”
说完,又巴巴地瞅着陈老汉:“宝来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借这个钱,等过了今年,我再还给你。”
陈富贵是独子,他爹瘫了,家里本就穷巴巴的,好不容易凑出税粮,早上听说还得多交二两银子,他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还是他爹提点他,说陈老汉家还算宽裕,让他来试着借钱。
陈老汉连着抽了好几口烟,村里各家情况他知道。
今年收成不好,大家勒紧裤腰带才能把税粮都交了,可如今又多这么多钱,怕是没几户人家能拿出来的。
他被烟呛得直咳嗽,李氏给他端了碗水过来,他连连摆手,拧了眉头道:“老婆子,拿一两银子给富贵吧。”
李氏应了一声,拿了一块碎银子给陈富贵,安慰他道:“再难的日子熬熬也就过去了,别着急上火,你家里人可都指望你呢。”
陈富贵一个大老爷们也忍不住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他哽咽着开口:“谢谢婶娘。”
瞅着陈富贵捂着眼睛往外头走,陈小桑心里很难受。
以前富贵哥还给过她红包呢,现在好可怜呀。
陈小桑吃完早饭,又看到一个人低着头进了她家找她爹。
陈小桑一天都蔫蔫儿的,郑先生还以为她病了,提前打发她回家歇着。
背着一大背篓野草野花的沈大郎来老陈家时,瞅见陈小桑正聋拉着脑袋蹲在地上划拉。
“怎么了?”沈大郎将篓子放到她旁边,低头看着地上小小的一团。
陈小桑小老头地摇摇头:“难呀,大家都太难了。”
缺了的门牙漏风地让她的感叹含糊不清,把她语气的无奈冲得一点不剩了。
沈大郎顺着蹲下来,问她:“怎么难了?”
陈小桑可没把沈大郎当外人,把税粮的事儿说了。
“我家粮食不少,也不差钱,倒是没什么关系。”陈小桑很是财大气粗,“可村里人就不一样啦,好多人都跑来我家借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