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时不时插一句:“大人呐,我家太难了,孩子们年纪大了一岁,吃的更多,反倒是收粮食少了,日子难过哟!”
陈子都这会儿相信陈小桑是像陈老汉了。
父女两连说的话都一个样。
不过他跟陈老汉聊一会儿,就发现比之前在各个村子晃悠七八天了解到的东西还多。
直到饭菜摆上桌子,他还没尽兴。
等他瞅见桌子上的高粱粥和一盘子酸菜后,他抬头看向李氏。
李氏抓着腰间系着的破围裙擦手,拘谨道:“大人别嫌弃,农家就这些东西。”
陈子都赶忙应道:“不嫌弃不嫌弃。”
“大人千万别客气,供大人一顿饭的高粱米我们还是能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陈老汉很是豪气地劝说陈子都。
话都说这个份上了,陈子都只能端起高粱粥喝。
毕竟是粗粮,老陈家的高粱米还是没磨过的,和着麸皮一起煮,味道肯定是不能好的。
陈子都喝了一口,嚼都不想嚼,吞进喉咙里,沿着食管一直硌到胃里。
吃了第一口,陈子都就想放下碗筷。
可才起念头,就见陈老汉期待地瞅着他。
他环顾四周,李氏、大树媳妇、沈大郎、陈小桑全巴巴瞅着他。
陈子都只能硬着头皮将一碗高粱粥几口喝完。
陈小桑凑过去,就跟她娘道:“大人喝完了,娘再盛一碗。”
陈子都吓得从凳子上跳起来:“不用不用,我吃饱了!”
陈小桑很不信他的话:“我哥哥们都要吃五六碗才能吃饱的。”
这么难喝的粥,到底是怎么吃下五六碗的?!
陈老汉接了他的碗,递给李氏,豪迈道:“老婆子,赶紧再盛一碗,咱总不能让县老爷饿肚子回去。”
不等陈子都拒绝,李氏已经接了碗匆匆去厨房盛高粱粥了。
原本想逃的陈子都硬生生被留下来,咬牙又喝了一碗高粱粥后落荒而逃。
陈老汉等他跑远了,才悠闲地“吧嗒”一口烟,悠悠道:“该掺点糠的。”
陈小桑很赞同:“要掺一半糠才好。”
身后正收拾的大树媳妇凑近李氏:“娘,咱就拿高粱米招待县太爷啊?他不高兴了怎么办?”
县太爷可是他们县的大官,怎么也该拿出家里的米面来招待。
李氏麻溜地把洗碗水倒了,跟她道:“你爹心里有数。”
陈老汉心里可有数了。
精米和白面是他闺女的口粮,怎么能拿出来招待外人。
县太爷是来体察民情的,当然不能让他吃好了。
反正自己不是里正,不用跟县老爷表功绩。
他还盼望着减夏税秋税呢。
被陈老汉逼着吃了两碗高粱粥的陈子都回到家,扎进书房写了份递交给府衙的文书,申请免税。
等柳知府收到文书时,瞅着上头的哭诉,他都怀疑自己治下的百姓都要饿死了。
急得他一晚上没睡好,又下了文书去询问。
一来一回,才知道治下又是旱灾又是山贼扰民。
柳知府哪里敢耽搁,匆匆将文书合着他的折子往京城递。
等上头了免税通知,县衙再把公告贴出来时,已经是九月底了。
老陈家已经把麻剥了第三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