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语霖也没有看他,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林筠儿的身上,脸上还带着那股玩世不恭的稚气。
然而,笑三分的眼前却开始逐渐模糊,意识,也渐渐消散。
他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飘在空中,踩在棉花上,竟有些欲仙欲死。
只是突然间,好像一滴水滴答在额头上一样。
冰冷,却无比清醒。
他的眼前只有一张脸,那张风华绝代却令他有些害怕的脸,谢语霖的脸。
他额上已有冷汗微微沁出,从来都只有他让别人陷入痛苦,而这个人,竟然能发掘出他早已埋葬的东西。
“若是我想要威胁你,会让你知道的。”此时的谢语霖,已经开始斟酒了。
他喝得很斯文,三十年陈的竹叶青,用的是翡翠碧玉盏,一小杯接着一小杯,斟酒,慢品。
这样的人,这样的姿态,风雅得像极了一幅诗卷。
你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样的人,怎会坐在如此粗鄙简陋的客栈里。
可是但凡他坐着的地方,都已像是在人间仙境。
笑三分在默默地后退,退到了徐家兄弟的身后,顾承风的身后。
自然,不必他们再多言,林筠儿已是被留下来了。
顾承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只看了一眼谢语霖,微微点了一下头,便走了出去。
有些人,有些信任,是从心中发自出来的,不需要言明。
他知道,什么都知道。
顾承风便是不由自主地,就愿意去信任谢语霖。
“这样就走了?”
徐大智以为他还得拖上几个时辰,说不定林筠儿还会暗暗嘱咐他一些不能让他们几个知道的秘密。
却不曾想,他夫妻二人一句多余的交流都没有,就这样离开了。
“你们不是很急么?我也很急。”
他很急,比任何人都急。
说什么为了她,选择这天下人,可他最想要的,并不是什么酆都秘闻,赤髓之谜的答案,不是名扬天下,别的什么都不是。
他要的,只是一个人的长乐久安。
如果没有她,那即便他拥有再多的东西,都如那滚滚东逝水,稍瞬即消。
顾承风走在最前,脚步很快,徐家兄弟和笑三分在后面死命的追赶才将将能跟得上他的行迹。
之前这家客栈中的客人,原来大多数都是他们的自己人。
他们带了大部分的人同路前往,只留了寥寥几人在城中等着消息。
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的身影,林筠儿还在痴痴地望着门外,她总觉得,此次一别,倍感心慌。
“来,喝酒。”谢语霖笑着又斟了一杯,放在桌子对面。
“我不喝酒。”
林筠儿还在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并未转头看谢语霖一眼。
谢语霖目光落在林筠儿隆起的小腹上,意识到请她喝酒的唐突,也只淡然一笑语声温柔道,“好,那便不喝。”
林筠儿倚着门,谢语霖斟着酒,他们好像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好像已经完全忘了屋子里还有对方的存在。
林筠儿看这里再无旁人,便重新看向谢语霖,眼中流出久违的狡黠,“你我都知道,那第二句话绝不像你说的那般简单,你故意避重就轻,就是想把他们往迷影古墓处引?”
谢语霖点了点头,有些欣喜地看着她,“原来林姐姐也知道阴阳镜?”
“是。”林筠儿说着,已经撑着站起身来,同样向门外走去,“谢公子救命之恩,他日若侥幸有命,自当以死相报,只是……”
只是,这阴阳镜,她是断然不能与之共分的。
这句话她想说,却没说出口。
可她不说,谢语霖也猜到了七八分。
“不必了,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他日也自当是形同陌路,区区小恩小惠,不必寄怀于心。我救你,不过是看不惯那些人竟下作到只敢对妇孺出手罢了。”谢语霖也站起身来,跟在了她的身后,“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这阴阳镜,我自不会相让。”
“如此,甚好。”
两人谈话间也似已达成了一种共识,先一起合作,共同找到那传说中的阴阳镜。
然后,再各凭本事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