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南山泉水鸡,翠云水煮鱼,麻婆豆腐,夫妻肺片,无不以麻辣鲜香冠绝闻名。
可谓是吃时淋漓尽致汗如雨下,久未得尝朝暮相思。
疯子七倒是没这么多讲究,只求果腹就很是满足了。
他先是摊开了一张油纸,里面包裹着的泉水鸡外酥里嫩,鲜香之气扑鼻而来。
周围密密地覆着一层红辣椒,紫花椒,青皮蒜,黄老姜,又铺了一把发好的黑香菇,被切成了小块的土鸡腿半沾着浓郁的油汤,辣中带香,软糯适口。
轻咬下去,当真是麻辣鲜香嫩五味俱全。
一口,浓郁入眼。
两口,沁芳扑鼻。
三口,清鲜润舌。
四口,唇齿留香。
再几口下去,只觉得绵延十里中有千千结,窖藏百年流苏万万天。
可谓是饕食四月天,快活似神仙也。
疯子七边吃着,一把摸了摸沾满油腥的嘴,此时的模样,真就再也看不出半分书生气了,倒像是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乞丐。
酒酣饭足,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他也准备倒头便睡。
只是这山野间,只能以天为盖,地为床,一切从简。
“咯咯……”
一串银铃般的少女笑声从空谷中响起。
晚风轻扬,在这样美好的夜里,本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却让人生出一片冷汗。
疯子七刚闭上眼,就听到了这诡异的笑声,噤若寒蝉。
他是打着寻山鬼的借口去寻酒鬼的,可似乎,真的是等来了鬼。
这声音,顾影自然也是能听得见的。
他向来都很警觉,能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任何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他早早地在树上,为的是能看得更清,更远。
可是这次,他却什么都看不见。
不只是眼睛,好像身上的每一处关节都被固定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风带起了周围树叶的清香,可是他却感觉不到有任何其他的气息。
疯子七紧闭着眼睛,自我催眠着,一定是自己酒足饭饱思那啥了,所以才会幻听。
“叮铃……嘟铃……”
他的耳畔刚安静下来,就又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在空中摇摇欲坠。
铃铛声一串接着一串,像是跳动的精灵,轻点水面。
声音响个没完,这次疯子七终于不得不确定,这不是幻觉。
他倏地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了树上的顾影,想确认他是否已经有了动作。
不看则已,只一眼,他便张大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树上,除了顾影,还挂着一个人。
远远望去,像是一团薄雾笼罩住了一般,看不清面容。
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搭倚在树梢间,与顾影相对而坐。
那如瀑的黑发倾泻在腰间,只用了一根挂满绿叶的青藤蔓在发丝间缠绕了一圈儿。
轻薄而宽大的白纱裹在身上,层层交叠,时而垂下时而浮起。
她干脆卷起了身前的一小片裙子,露出了两截白晃晃的小腿肚儿,赤着脚丫,两条腿在树荫间若隐若现地晃悠着。
她的右脚踝上,带着一串铃铛。
摇曳双腿的时候,铃铛随风作响,发出了刚才叮铃的声音。
只是这侧影,就已让疯子七咋舌嗟叹了。
影如薄镜又增一层空明,气若幽兰尤胜二分恬谧,魂犹泉露只消三抹柔情,神似皎月更添四点灵犀,缥缈兮如踏雪无痕衔之不及,窈窕兮若娇花照水盈盈素挽。
兰芷不及其清幽,芙蓉又太过娇柔,牡丹艳俗,蔷薇生涩,水仙清冷,寒梅孤傲,如果世间真的有一种花可以比作她,那一定是善见城的优昙婆罗花。
优昙婆罗花,似水玉玲珑一念永恒,如青烟袅袅刹那芳华。
这,的确就是他心中之山鬼。
只不过,那女子还在俏皮地晃悠着双腿,脚上的铃铛声响个不停。
她轻咬着手指,歪头看着顾影,和他手中的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