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传到无殇的耳里时,与旁人的惊恐不同,她的眼中尽是说不出的怜悯之色。
“你怕么?”
无殇终于抬起头看了胡掌柜一眼。
胡掌柜笑得有些不屑,“怕?我有什么好怕的?试问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什么?”
“怕好好活着。”
听到这里,胡掌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句话才是真正戳进了他心底害怕的地方。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得冷冷自嘲,“是啊,死不过是眨眼一瞬间的事,活着,却要比死难上千百倍了。我没什么好怕的,我为你办事,就是为了知道当年一局赢过天胡神仙的人是谁。那个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嗯,有些时候,仇恨的确能帮人更好地活着,人的感情还真是微妙的很呢。”无殇的笔已经放下,此时她还在细细品赏自己刚刚完成的画作,“你且来看看,像与不像?”
得到允许,胡掌柜终于敢靠近一观。
这画中之人,是个落魄邋遢的糟老头子,老头子捧着一坛酒,躺在树下往嘴里灌,而她方才所说的神韵,便是这老头子眼中的不羁与清高,与这万人鄙弃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落差。
画的右边,题了两句话——子非南阳,何必扰我愁肠;见故思量,莫道长毋相忘。
“这是?”
他看着这画中人有些眼熟,却总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此前,我自酆都见过他后,就知道此人定非等闲之辈,可是一直没有猜出来他的身份。直到今日有暗哨告诉我他昨夜的一些举动,我想我应该猜出来他是谁了。这老东西,藏得可真是深呐。”
胡不得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这是……酆都城那个终日烂醉如泥的老酒鬼?”
无殇点了点头,“他便是你接下来的事。”
“知道了。”
胡掌柜接过了一个黑色的竹简,便知晓此事并不是很棘手,尚无性命之忧,便要告辞离去。
“等等。”无殇突然在身后叫住了他,“你是不是忘了,交代什么?”
胡掌柜看了看手中攥着的竹筒与茶包,他刚刚紧张得手心已经沁出了汗,却偏偏忘了手上还拿着东西,又再次呈递上去,“对了,这……”
“放那边吧。”无殇的眼睛瞥到了一旁的博古架上,示意他放这就好,看着面前的人好像真的没有意识到似的,她只能明确地敲打一下,“那个竹哨,我是让你万不得已之时才能用的,你怎可用得这么随意?若是不小心暴露了身份,那你便是无用之人了。一个知道的太多却没有用的人,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若非我以哨音相要挟,拾儿姑娘与葛少侠岂不早已是那枉死的冤魂?这还不算万不得已?”
“不用你出手,自会有人相助。你莫不是安逸的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眼睛,却不是手脚。”
“那里还有你的人?”
无殇的眼线众多,他是知道的,可他一直以为,每一个暗哨都只负责一片区域,却不知道他盯梢许久的地方竟然还藏着别的人。
“你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才是最安全的。”
胡掌柜发出一声苦笑,有些自嘲,“是啊,我怎么偏偏忘了把自己算进去。纵使我知道的比别人多些,我也不过是你局里的一颗随时可弃的棋子罢了。”
“不,你还算不得棋,有牺牲价值的人才能称得上棋子呢。”无殇取下了博古架上的茶包,轻轻嗅了一嗅,“嗯,的确是好茶,你自己去西市账房那里领银子吧。”
“我不要银子,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去领。”
无殇的语气含威不露,恬淡间透着不容置喙,“办完了我交代的事,若你还有命在,我自会告诉你那人是谁。公平买卖,有来有往,可这利息我却是不收的,我最讨厌欠别人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