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环蛇的毒性十分猛烈,但凡被咬上一口,不出半柱香便已是神仙难救。
照理说,这银环蛇在渝州算是鲜有,反倒是在南地居多,怎么会无端出现在这茶山竹海间?
笛音又起,轻快明朗,像一颗颗琉璃珠子哗啦啦的散落一地。
伴着曲音,便见这银环蛇的尾巴随着旋律的跳跃而舞动。
每扭动半圈,就在旁边一分为二又生出一条影子来。
如此往复,再抬眼望去,已是密密麻麻的蛇群朝他涌来。
赤髓是一把无用之刀,而他身上的暗器也已全被那个女子趁他昏迷时搜刮走了。
四周除了雾气,就是蛇群,他已避无可避。
只是,他也从未想过要避。
任这银环蛇的毒性再强,也不如他身上所中之毒的万分之一,又有何惧。
有几条飞扑而来的蛇已经被他拧断了头颅,顺着信子将其肝胆一并抽了出来。
然而这些蛇前赴后继,数不尽数,即便是巫蛊之乡,也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数量存活一处。
叮铃铃……叮铃铃……
那清脆的银铃声,已经将笛声全都盖了下去。
周围的雾气散开了,那些蛇影也都一瞬间消失不见。
他这才发现,这些都只是假象,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有心人设下的幻境,而这笛音就是引子。
那个摆阵之人,却早已不在这附近了,空留一缕药香气。
铃铛声,从头顶上方传来。
顾影抬头看去,那白衣女子仍坐在树枝上,好像每次见到她时,总是这样的画面。
可是,第一眼,又是先看到那裙摆下的一双来回晃动的玉足和若隐若现的半截小腿肚儿。
他的头突然就垂了下去,垂到很低很低,低的看不清前方的路。
他本不是有心去窥伺的,可是这个人,总是这样高高地坐着,在他眼前晃,想看不到都难。
“你的心乱了,在想什么呢?”
这女子枕着双臂倚靠在树旁,却一副我好像知道了什么的表情打量着他,笑眯眯地问了出来。
她这样问,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幻阵素来有高下之分,最没有攻击性的一叶障目,只是把人困守在幻阵中,像迷宫一样,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
再往上者,可以草木蛇虫皆为兵器,虽然都是幻象,可若是在阵中受了伤,现实中也一样会遭受同等的伤害。
更甚者,阵中可以幻化出人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一不可舞得出神入化,身法可与世间高手相媲美。
更有得天独厚者,可以御天地之气,行乾坤之势,山崩地裂,血雨腥风,江潮涌动,黄沙漫天,只是能达到这样境界的人,世上还不曾听说过。
刚才的阵法,施阵者都不在附近,只余留了一丝气息。
而所设阵物也不过是银环蛇尔尔,算是小试牛刀罢了。
这样粗劣的阵法,若是换做平常,以顾影的本事,早就该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甚至根本不会被诱入阵中。
可是,他却进去了。
一个人,只有被迷乱了心神,搅扰了定力之后,才会这样。
他的心,的确乱了,即便他始终不肯承认。
“没有。”
顾影的脸色苍白得有些憔悴,憔悴到他都没有发现自己呼吸的节奏也跟着紊乱,连走路都有些力不从心。
他认为,真正能影响到他的,只有一个东西,却绝不会是任何人。
看着顾影在前方有些踉跄的身形,又看到他胸口处那一株钻进皮肉中的花在隐隐蠕动,她若有所思地呢喃道,“原来,是这样,难怪……”
顾影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向前走,关于中毒这件事,他实在是不想和任何人讨论。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