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走了,那我也该走……”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戛然而止,像一根突然崩断了的琴弦。
在她打开门前的一刹那间,她整个人突然静止不动了,像是时光流转,突然间停住,整个世间都凝滞在了某事某刻,不再变化。
只是,凝滞住的,只有她一个。
在她的脖颈间,浮现出了一条蚕丝般纤细的红色软线,牢牢地勒在她那白如蝤蛴的颈上三分,压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印子。
红线看似柔软却坚韧无比,她知道,只要她再向前迈步一寸,整个喉咙就会被扼断。
她虽任而为,却也是个惜命的人。
所以,她停住了脚步。
红线的另一端,是同样雪白如柔荑的一双纤纤玉手,无殇的手。
她的脸看不清面容,都已是极美的,只是她的手比脸更美。
她的手,比很多女子的手指要修长得多,那牵丝的手指看起来既灵活又有力道,这是一般女子都难以兼得的东西。
无殇轻轻勾了一下牵丝的小指,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
只是她眉宇间淡然若水,似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面容优雅犹如菩萨低眉。
顾承风更是不作任何反应,似是早已成竹在。
只要有他和无殇在,任凭这个女子如何机敏灵俏,手如何诡谲难测,都不可能再逃出他们的手掌心。
“看戏的人都走远了,你这出牵丝戏还要唱到何时?”
灵君依然一动都不敢动,她知道无殇手上分寸轻重,就这样栽在她手中,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
“你错了。”一向沉默的顾承风终于是开了口,他又浅酌了一杯,看向窗外,“看戏的人,可从来没有走过。”
是,看戏的,不是顾影。
自始至终,都是他。
他们筹谋了这一切,顾影,只是为了他们看戏而去看戏的。
他们要的,也从来只是让顾影相信他们之间的相处融洽罢了。
让那个孩子心灰意冷,离这件事,离她,越远越好。
无殇轻轻推开了门,微微长吁了一声,回眸一笑,“今夜月明星稀,门庭清朗,不如去霜亭小坐,煮茶闲话,有什么要紧的话,长夜漫漫,不妨缓缓道来。”
她说着,已经从书搁上取下了一个竹筒与一小油纸包,最先走了出去。
灵君紧紧地跟在她后,不敢再逃。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怎样控制红线变化的,有时她离她咫尺之近,红线都不会显现出来,而有时她与此人相隔甚远,但只要这个人想,就永远都会有一把无比锋利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挪之不开,避之不及,只能听之任之。
她,永远都是逃不出无殇手掌心的人偶。
霜亭,就在一抔霜的院落中心。
绕过前院,绕过缤纷各异的灵花毒草,在后院的各个角落中,清一色的种满了同样的一种花,那盛开在坟墓里的彼岸花。
有这种花生长的地方,周围别的花都不能活。
它们生长在暗潮湿见不得光的角落里,霜亭中,本是不应该出现这种花的。
可是这些却比在迷影古墓中的那些开得更加艳滴,好似还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的,是这些花都能受到一个人的控制,而一样的,都是为了克制她而生。
这,就是当年顾承风从墓里带出来的那一株,经过多年的悉心栽培与改良,已经变成了绯红的一片茫茫花海。
“难怪,他上带的那一寸红里,会有这个……”
灵君走在路上,心里默默念着,她在想着顾影上的香囊,那抑制毒蔓延的一寸红。
只是,顾承风将它如此规模地栽植,绝不可能只是为了给顾影做赖以续命的药引,而是为了……
她知道时,为时已晚。
这花,本就是为了她而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