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
戚大娘的语气和拾儿此时的心竟出奇的一致,她也没有好气儿地答着。
“今天,你还敢带外人进家门?你就不怕那见鬼的阎王老子……”他说着,四下张望了一圈,突然又压低了声音,“我早跟你说了,你要是把婷儿那丫头许给我做小,还会有今这种事?”
“呸!下流胚子!”戚大娘一口唾在了这人上,“我们家婷儿就算是嫁给鬼,也不会嫁给你这混账东西!”
“哟呵,还真当你们家那丫头是块儿宝啊?你当我不知道,她早就跟那……”
“滚,你给我滚!”
没等那人把话说完,戚大娘就连骂带打地将他轰远了去。
只是,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嗔笑,“那就让她嫁鬼去吧,反正是最后一个,找谁不是找。”
拾儿轻抚着戚大娘气得不断起伏的后背,纳闷着,“今天是什么子,为什么这些人看到我们的反应都这么奇怪?”
戚大娘笑得有些勉强,她的眼中早已是数不尽的痛苦,“不瞒两位,明是小女婷儿出阁的子,村里的习俗,今夜这里本是不方便留人的,所以他们,也都不愿看到外人。”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岂不是太打扰了?”
“不妨事,不妨事,现如今家里就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一老一小了,有你们兄妹在,也好多闹些。”
拾儿看了葛中离一眼,却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她暗示的目光,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草堂。
草堂简陋,苔痕蔓阶,四面通透,清风盈袖。
那里,只有几间简陋的草棚和一个搭满茅草棚顶的空地。
空地的最前面,站着一个白衣书生。
他的脸并不是特别俊朗,却也还长得周正。
他的衣着素雅,不着边饰,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老实。
他的腰板得笔直,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棵拔的白杨。
他不是很年轻,却也并不很老,他板起脸的时候,显得严肃而落寞,可是他却在笑的时候更多,他只要一笑,脸上就露出了一边一个又深又长的酒窝,倒比不笑时像是年轻了十岁。
他捧着一本书,轻轻地念着,堂下坐着的孩子们也跟着一句一句地念着。
草堂中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倒是给这宁静的山村更添一丝生机盎然。
葛中离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微笑,眼中也多了一抹柔。
他喜欢眼前的这一幅画卷,他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他也希望将这个江湖变得如眼前所见这样的美好。
他,已陶醉在其中。
拾儿也不自觉地笑了,她也已渐渐陶醉。
有人羡慕她从小闯江湖,可以快意恩仇,可又有谁知道,别人在羡慕她的时候,她也同样在羡慕着别人,羡慕着那些从小有父母相伴,有书卷可读,有安稳可度的别人。
他们一生中也许平淡无为,可也确实比她活得更像个人,能如此简单地活着,真好。
而她,还这么年轻,却早已厌倦了这些打打杀杀的生活,甚至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会突然死去。
也许很远,也许明天,也许,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