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杜老三?”
听到这句话,人影转过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了葛中离许久,他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葛中离的手。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他还是摇了摇头。
“却是你能来的?”
“我也本不该来的。”锐利的铁斧还在他手中攥着,月色下闪着微弱的光。
“那里,究竟有什么?”
葛中离看了这个人许久,看到杜老三那想去而不敢去的凝望,他固然是守在这里的人,他要保护的,究竟是里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
“只有一种人才能知道。”
话音刚落,一把银光小斧已经挥在葛中离的眼前。
这斧砍的手法很奇特,不像是砍人,到有点像是在劈木头。
挥劈挑砍,一把斧子舞得凌乱飘忽,好似在他面前的葛中离,本就已是块木头。
葛中离此时已经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脸只有一半了。
若是他也像杜老三这一般手,只怕他十岁那年就早已死在了别人的刀下。
杜老三的攻势一招比一招猛,一招比一招快,他本是打算唬住这个人让他知难而退,可却在看到根本伤不到葛中离的时候,出手也就慢慢变得毫不留了。
葛中离没有还手,他一直都在躲闪。
杜老三攻他左边,他就往右闪,杜老三攻他下路,他就往石上跳,他已经很少与人这样轻松愉快地交手过了。
他当然不能出手,他怕伤着他,伤着了,就不好问话了。
“是我错了,倒是我错了。”杜老三收起了斧子不再出手,他已知道自己根本碰不到这个人分毫,“我劝你们走,本是不想让你们来白白送死,没想到,倒是我看走了眼,是我,不自量力了。”
“中州三小太保杜长扈?”葛中离淡淡地问。
杜老三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白得发青,“这个名号,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再提起了,也本就不值得一提。”
这话,葛中离倒也是赞同的。
杜长扈的名号实在是太小,小到除了中州黑市里的人,几乎没什么人听说过。
“你的确藏得很深,我也是差点看走了眼,竟没认出来。”葛中离也谦虚地笑了笑,“只不过,天底下也没有我判官盟天罗地网找不到的人。”
“你是判官盟的人?!”他的脸色又是一变,这次变得通红,红得有些发黑,“那我与你便再没什么好说!”
这次,反倒轮着葛中离开始纳闷了。
“虽然判官盟几年前也曾追捕过你,不过念在你并未伤及无辜命,与你结下的梁子也早就两清了,为何你如今仍耿耿于怀?”
“你以为我会因为这种事记恨?那你也太小看我杜长扈了。”他的嘴角似乎有些抽搐,继而又冷笑着,“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想不到素来以清正廉洁自居的判官盟,也会连自己的股都擦不干净。”
葛中离的脸色也变了,他向来待人和善,纵使别人要伸手去打他的左脸,他也会笑盈盈地将右脸也伸过去,可若有人诋毁判官盟,他也从不宽恕。
判官盟之中出了问题,他是知道的,自从在渝州看到那个奇怪的尸体之后,他就知道一定有内鬼。
可判官盟的名誉,也绝不会因一个人的过错而污损。
他本想辩白些什么,可当他看到杜老三眼中流露出的那种痛苦时,他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像他这样的男人,摒弃了过去的一切浮名恩怨,隐居在此,遇一人过着神仙眷侣的子,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他会选择留在这里,夜守着那个遥不可及的方向,那个让他既痛苦又痛恨的人,那都是他的事。
可是,这些又跟判官盟有什么关系?
“让开!”他想知道,就一定要过去。
“你非去不可?”
“是,非去不可!”
“我早说过,只有一种人才能过去。”
“你杀不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就再等一夜,一夜就好。”他的目光狰狞中透着一股哀求,像是一只垂死的野兽,再也咬不了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猎人会不会手下留。
“我为什么要等?”
“你过,我死。”
他的眼睛坚毅而决绝,他已下定决心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去拦住葛中离,他已做好了死的准备。
死,于他而言,反而是种解脱。
葛中离看了他许久,又突然转过去,走远。
他,从不杀人,当然也不能让别人因他而死。
但凡入了判官盟的人,也从不杀人。
杜长扈还能活着的理由,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他一路走,一路想,走着走着,被一个人拦在了半路。
“拾儿?你怎么会在这?”
“我见鬼了。”拾儿此时见到葛中离,才完全放下心来长长吐了一口气,她毕竟还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见到多凶狠的人倒是不会怕,可若是见到鬼,就已先胆怯了三分,“你呢?”
葛中离犹豫着,要不要把在后山见到杜老三的事告诉她。
他虽然从不杀人,可是拾儿,他确定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了。
“跟我去见一个人,也许他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