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只是她们在想,假如有一个人也能如他这般对自己,那便真是此生无憾了呢。
“见笑,见笑了。”张疏狂又抿了一口茶,“我读圣贤书几十年,自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可是以我一人之力,却是万般阻拦不住这些事。”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葛中离微微叹着,这样的事,与草芥人命又有何异。
“所以,村中人不愿待见二位,也是理之中。我本也不想连累两位牵涉其中,只是,只是在下真的求无门,不知能找谁去主持公道。”
张疏狂说着,已经起站到他们面前,又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我观二位气度亦绝非等闲之辈,只求两位能够仗义相助,为那些无辜的人挣守一世之安啊。”
“先生快请起。”葛中离也忙站了起来,伸手搀了过去,“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又怎可受人之,你且放心。”
拾儿在一旁静静地喝着茶,她仔细地端量着这两个人,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一路上走来,葛中离的脾她倒是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这人说傻却也不傻,只能说,是有些痴吧。
他什么都好,武艺高强,心思也够缜密,就是太容易意气用事,该管的不该管的闲事,他都要去管上一管,却不知太重感的人,最容易被别人用感利用。
可是她,这些年在饮风阁的规矩下,早已不再是那个容易被感左右的人。
她现在对葛中离的各种气,是在嫉妒吧,嫉妒再也无法做到如此的自己。
“难怪,今夜我见到那许多烧纸之人,想必他们都是献出过女儿的可怜人了吧,难怪,他们要选在婷儿出阁前的一夜。”拾儿此时才彻底安下心来,她见到的不是鬼,而是人,“那都是谁来决定鬼王要娶谁家的女儿?”
“这些,都是村长请巫祝卜卦问的。”
“可是,村长今夜也出现在那里。难道,他竟狠心到把自己的女儿也献出去了?”
“他并没有女儿,膝下只有一独子,想必两位白是见过的。”
张疏狂回到原先坐着的地方,他在细细打量着拾儿。
寻常女子看到他们方才那样,定会内心也跟着波澜而起,感怀得不知所以。
可是拾儿,却丝毫不为之动容,好像这本就不关她的事,她也懒得去管,他很少见到这样铁石心肠的女子。
“难怪。”拾儿想起了那个在田间出言不逊的男人,也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轻叱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他本没有这样的感,自是不会去体谅别人的割之痛了,难怪。”
“李姑娘的意思是?”
一声李姑娘,拾儿却是愣了许久。
等她反应过来时,狠狠地瞪了一眼葛中离,谁让他擅作主张替她取了这么蹩脚的一个名字,记都记不住。
“村中大旱,其他人都快穷得吃不上饭了,他一个人却还能住着那样的大房子,他儿子说的话似是也已娶了几房妻妾,难不成,是鬼王单单照抚了他家的一亩三分地?”
“这,我倒是从未想过。”张疏狂猝然皱起了眉,轻轻捧起了茶杯,却发现里面早已没了茶。
“那杜老三跟这件事有关系么?”
葛中离并未提起在后山见到杜老三的事,也没有说出他的真实份。
“他?”张疏狂的脸上浮现出一道奇怪的笑容,只是一瞬间,又消失不见,“他是外村人,不问村内事的。”
葛中离也陷入深思,鬼王娶亲的地方在后山的山神庙,那里正是杜长扈夜里长守的地方,若说他与这件事没有关系,任谁都是不信的。
这个人,他是不知道呢,还是不愿说呢?
“我还有一问。”拾儿紧盯着张疏狂的眼睛,她确实是有太多的问题不解,“先生此前一直在长安任职?”
“是,谋个小差事,勉强糊口。”
“为什么回来?”
“仕途不济,发妻病故,别无他求,只想回归故土,照抚邻里。”
“那你在长安,对他们的帮助岂非更大?”
“怎么说?”
“他们想要的,无非就是钱而已,可你在这里,却根本拿不出这样东西。”
“姑娘有所不知,医人不如医心,授鱼不如授渔,只有当这些孩子能够青出于我时,这个村子才有希望。”
“希望?”
张疏狂转头看向了那间已经熄了灯的屋子,突然抿嘴笑了起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