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糜旸在听到那些求情的话语后,他的脸上也第一次浮现了迟疑之色。
糜旸的迟疑,很快被众臣中的邓芝所注视到。
出身名门的邓芝,自小便听闻过太多隐秘的政治见闻。
良好的阅历,能够让邓芝在这种时候,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只见邓芝一路膝行至糜旸的身下,抱住了糜旸的另一只大腿,口中带着颤音说道:
「当年益州之战,前将军率军归正,遂使先帝得以长驱入成都。
后前将军历任地方,平叛乱,整民生,先帝多有称赞,谓为辅汉功臣。
天下人皆言大司马有先帝之风,若今日大司马当众鞭死前将军,伤的是先帝的宽仁之名呀!」
「况且大司马方才亦言,大汉一统山河,需要的是大量的贤才俊杰,前将军虽私德有亏,然才干上佳。
大司马何不饶他一命,将来好让他戴罪立功呢?
贤才易杀,却不易得呀大司马!」
邓芝说着说着,言语中都带上了哭声。
他的这一副,为维护糜旸清名,为光大汉室基业而死谏的模样,让糜旸颇有动容。
该说不说,有些事还是世家子弟专业。
而糜旸在听完邓芝的话后,又看着一众跪地为李严求情的使者,他脸上流露出无奈之色。
「你们,你们是在陷孤于不义呀!
今日若孤饶李严一命,来日有人效仿李严,那当又如何?」
该说不说,本质上糜旸也是一世家子弟。
邓芝见糜旸的口风有松动,却还是因为顾虑而不改变主意,这时候的他,再傻也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邓芝快速抹去脸上的泪珠,然后率先表态道:
「大司马勿忧!
教而诛之,乃我汉室百年传统。
若有前将军事例在前,后人却还有敢再犯者,届时无须大司马挂怀,臣誓死也要将他从严治罪,绝不姑息!」
邓芝此言一出,糜旸眼神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只是方才还在为李严求情的诸使者,却都一时间愣住了。
他们好似察觉到了什么。
而糜旸见众使者没有附言,他便主动问道:
「邓荆州所言,你们以为如何?」
当糜旸这句话一出,众使者渐渐都反应了过来。
这是荆州版的「约法三章」呀!
可情势都发展到这一步了,他们能说不吗?
一旦说了不,他们不就是明白着在告诉天下人,他们背后的主君,以后会做不法的事吗?
能当使者的人,想来不会蠢钝如此。
故而在稍微的思量之后,众使者连连向糜旸叩头,表示赞同邓芝的提议。
见「众情难却」,糜旸虽贵为大司马,却也不好一意孤行不是。
糜旸最终选择放下手中的藤条,但他想惩戒李严之心,倒也不是假的。
于是糜旸对着在场众臣说道:
「李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今孤下诏,褫夺李严前将军之职,连贬三级,为一校尉,以为惩戒!」
说完后,糜旸就将手中藤条掷于地上,转身离去。
看着糜旸离去的背影,跪伏的各地使者纷纷松了一口气。
方才糜旸的藤条虽鞭打在李严的身上,但又何尝不是在鞭打他们的内心呢?
一些使者想到自家主君,
在私下里做的那些不法事,他们的心中就警醒了起来。
赶紧回去,劝他们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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