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糜旸言道,
“真情?”
“三十年前,或许我会信这二字,但如今,天下间,还有几人会信这二字?”
“糜子晟,你以为你今日能令那些将校对你俯首听命,靠的是真情二字吗?”
“你可以骗的过关平,可以骗的过那些将校,但你骗不过我。”
“你今日无非也是用家人为饵,诱得那些将校上钩而已。
这样的你,与当日在江陵城中,以宗族威逼我的你,又有何不同?”
“一切都是假仁假义而已。”
“你虽擅长掌握人心,但你终究还是不懂军事。
你可知道今日你不杀他们,会给自己留下什么隐患吗?”
于禁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今日校场中所发生的一切,再次颠覆了他以往的观念。
没有人会相信自己,以往三十年所信奉的世界观会是错的。
当今日于禁的三观再次被糜旸扭曲时,他本能得想为自己找出一个理由,一个证明自己没错的理由。
所以他片面的将糜旸的今日所为,认为是一种惺惺作态,认为是一种假仁假义。
正如刘备的所为备受曹魏中人诟病一般,糜旸现在也面对着于禁的质疑。
于禁正要用自己的经验教训一下糜旸,
但没想到糜旸却主动言道,
“不知隐患?
敌或因我广开恩信,便尔乘机挟变,转奉琛为露刃。
或奸行帷幄,或临阵反戈,或暗泄军情。
或窃焚粮车辎重,或约贼内外咸进,或设计陷诱人马。
稍尔不察,为患非轻。”
“文则公,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些?”
糜旸一副早就心知肚明的样子看着于禁,而于禁在听到糜旸主动说出他会面对什么隐患时,
他的脸色已经从激动变为不可置信。
他以手指着糜旸,“不可能,不可能。”
“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还那么做!”
于禁本以为糜旸是太过稚嫩,不知道严法治军的重要性,
所以他才选择了,恩信治军的方法。
但现在糜旸已经明白的表现出了,他什么都知道,
于禁的三观进一步被糜旸颠覆着,
糜旸聪明吗,从他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自然是聪明绝顶的,
但就是这样聪明绝顶的一个人,却做出了于禁所不能理解的愚蠢的事,
而且是在他知道一切隐患的前提下。
糜旸看着已经情绪越来越激动的于禁,他背手说道,
“在吾儿时,汉中王就时常教育我,要成大事,必以人为本。”
“儿时我不懂内中含义,直到近几日,我才慢慢有所领悟。”
“王上所言的“以人为本”,其实是以人性为本心。”
“当日我那么对你,乃是因为你在曹魏之中,
浸润于权谋之道日久,故而我当以权谋之道折服于你。”
“而今日,校场中诸多将校多为农家子出身,他们本性淳朴,故而我当以家人真情动之。”
“你人性奇诡,故而我亦诡谲。”
“将校人心淳朴,故而我亦以真心待之,
彼有何种人性,我就以何种本心对之。”
“我今日在校场中所言,每字每句皆是发自肺腑,我俯仰无愧。”
“至于你所言之隐患,我非不知,实不为也。”
“我不需你懂我,我只知我对我今日所为不悔。”
糜旸说完后,看了一眼于禁。
于禁在听完糜旸的话后,三观几近蹦碎的他惨笑几声,
他对糜旸言道,
“糜子晟,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吾倒要看看,你今日所付出之恩义,来日是让你城池得保,
还是城破玉碎。”
“将来若是我错了,我就送你一场大富贵。”
面对于禁画的饼,看着于禁那已经有点疯了的样子,糜旸心中丝毫没有期待,
男儿富贵应自马上取,
何须他人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