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他是在履行一个臣子的职责,但也是他隐晦地在试探刘备对此事的看法。
若刘备因为此事责备于他,或者说回书让他谨慎。
那为了后续的一系列改革事宜,他就有必亲自回一趟成都,将他心中的政治蓝图说给刘备听,希望可以得到他的支持。
糜旸之前有料到刘备可能会支持他,可是他没想到刘备会支持的这么彻底。
无须事事上奏,既然刘备都在天下人面前如此说了,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这就是在刘备麾下的好处,不仅人身安全可以得到保障。
而且只要你能得到刘备的信任,那么他反哺给你的信任,肯定会超出常人的想象。
糜旸看向身后的法邈,对着他这个梁州的大管家问道:“诸军裁汰一事处理的如何了?”
这件事在之前魏延入主南郑大营后,便已经开始进行着了。
魏延虽然性格上有着很大的弊病,但他有一点好处就是,只要你能让他服气,那么在大事上他是会听从指挥的。
将数万大军中的老弱裁汰尽皆裁汰,这件事的关键在于各级将校会不会老实上报各部曲的军士情况。
这一点在之前可能不容易做到。
但在那近百人头的威慑下,现在糜旸别说要军士的名单了,哪怕是要全军上下的家人名单,那些将校也肯定会十分卖力的去完成这件事。
在多方积极的配合之下,这件事倒是进行的十分迅速。
面对糜旸的询问,法邈马上答道:“再不出数日,我军便能尽裁汰老弱之兵。届时臣会整理出一份大致名单,交予牧伯观览。”
听到法邈的回答之后,糜旸点点头。
将近一月。
法邈的工作效率与后世肯定没法比,但在当世而言,已然算的上很快了。
只是糜旸还是出言说道:“为国家计,故而我要裁汰诸老弱。
只是那些老弱之兵当年也曾为大汉奋战过,他们被裁汰之后,相应的补偿一定不可缺少。”
说完这点后,糜旸看向一旁的王洪。
王洪现在已经不是上庸县令,而是糜旸刚刚委任的司闻曹长史。
由于司闻曹与后世的某些情报、督查机构很相似,担任这样至关重要的机构的长官,能力不需要十分突出,但对他一定要足够忠心。
而目前在糜旸的麾下诸臣中,王洪无疑是最满足这点的。
糜旸看向王洪言道:“这件事就由你从旁协助文殊。”
听到糜旸的命令后,王洪恭敬的领命。
他当然知道为何糜旸会让他协助法邈,也知道糜旸让他协助法邈的是什么。
自司闻曹创立那一日开始,他们的协助大多都是要见血的。
在安排完这一点后,糜旸又转头对着法邈言道:“在将裁汰老弱一事完成之后,你立马要开始着手操办打乱诸军,重新编营一事。”
糜旸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中透露出慎重。
因为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包括杯酒释兵权及裁汰军中老弱都是为了这一步。
在古代要想完全让一支军队听命于自己,单单的收取兵符是没有用的。
不说其他,对于自己的那嫡系大军,糜旸就可以不需要虎符任意调动。
汉代是能人辈出的时代,糜旸能做到这点,别人也有可能做到。
想完全控制一支大军,最好的办法便是如之前他在上庸城外的深谷中练兵一般,将大军中的中层、基层骨干大多都换成他的人。
汉中大军有数万,需要的中层基层至少上千。
而虽然经过襄樊会战,糜旸的一万嫡系损失颇重,但是区区上千人还是拿的出来的。
在有着南郑大营动乱的情况下,糜旸让自己的嫡系军士代替原先的汉中大军中的各级将校,也有了一个很好的名义。
动乱之后,必有换血,这是大军中的常态。
再加上糜旸的嫡系大军跟随他南征北战,战功累累,提拔他们成为各级将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因为这件事对糜旸来说很重要,所以最后糜旸还是着重提醒法邈道:
“这项事务于梁州的未来来说至关重要。
你要尽快着手安排这件事,但在办理这件事务的过程中,不需要有所压力而操之过急。
一切当以循序渐进为要。”
糜旸的告戒也让法邈正色,他对着糜旸一拜道:“牧伯放心,臣一定会谨慎。”
见法邈听进去了他的告戒,糜旸微微一笑。
法邈虽不是法正那般惊才绝艳的大臣,但他也是一位循臣。
对于一位循臣来说,他们最擅长的便是贯彻上级的意思,并且很好的完成任务。
在吩咐完两件大事后,糜旸便让法邈等臣先行退下。
等法邈等人陆续离开大殿中后,糜旸来到他的奏桉前坐下。
在坐下后他下意识地拿起奏桉上的毛笔,想书写着什么。
但由于心中的某些顾虑,他手持毛笔却一直未动笔。
就在糜旸焦灼的时候,关嫣手捧一些果点来到了大殿中。
关嫣在到来后见糜旸举棋不定的样子,她不禁有些好奇问糜旸因何如何。
见是关嫣询问自己,糜旸将他内心中的顾虑给说了出来。
糜旸之所以会举起毛笔,是想给诸葛亮写信。
他想在信中提醒诸葛亮马谡言过其实,要谨慎用之。
糜旸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他不想诸葛亮如历史上一般,万世清名中留有马谡这个污点。
尊重师父的人,肯定是将他的名声,看作比自己的名声还重的。
但是糜旸在下笔之前又想到,现在马谡在诸葛亮心中的地位不低。
历史上刘备也让诸葛亮小心这一点,可是诸葛亮并未听从。
那他写这封信,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在明白糜旸心中的顾虑之后,关嫣笑着说道:“尊师重道,在于心,更在于行。”
“心行合一,才是履行孝道的最佳方式。
既然夫君心中有这种顾虑,那么为弟子的夫君,就不能不将心中的顾虑告知丞相,这是夫君的孝道。
至于丞相是否会听从夫君的,那不是夫君可以左右的事,夫君也无须因为这点迟疑。
夫君只要做到自己该做的就好。若尊师重道的行为,要先考虑是否会成功才决定去做的话,那这还是真的尊师重道吗?”
当关嫣的开解落入糜旸的耳中时,糜旸不禁大笑起来。
见于障,而受限于障。
他是穿越者,有着部分先知的优势,只是有时这些优势也会让他陷入困惑中。
正如关嫣所说的那般,他没有扭转诸葛亮想法的能力,但他却应该有做好一个弟子本分的自觉。
当明白这点后,糜旸马上开始动笔起来。
希望这封信,将来能帮到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