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势者,日月清明,五星合度,彗孛不殃,风气调和;
地势者,城峻重崖,洪波千里,石门幽洞,羊肠曲沃;
人势者,主圣将贤,三军有礼,士卒用命,粮甲坚备。
因天之时,就地之势,依人之利,则所向者无敌,所击者万全矣。
我知此三势,又如何不能往陈仓一行乎?”
说这番话时,身形瑰伟的诸葛亮身上有着一种强大的气度在流转。
那种气度,名为自信。
世人皆知诸葛亮礼贤下士,谦逊低调,但他们却不知道诸葛亮也是一位极为自信的人。
若没有这股强大的自信,诸葛亮当年怎么会出山扶持势力小的不能再小的刘备?
他历史上又怎么会敢于统率一州之军数次北伐,直面天下至强的曹魏?
鼎盛时期的曹魏诸葛亮都尚且不惧,何况一区区陈仓城。
要是刘备与糜旸打算让别人守备后路,诸葛亮会如蒋琬所说的那般,上书劝谏刘备打消想法。
可现在要去为糜旸守后路的是自己,那诸葛亮是不会有其他选择的。
蒋琬听着诸葛亮说的话,再感受着诸葛亮身上释放的自信气度,他一下子就打消了继续劝谏的念头。
如此佳人,方可称为卧龙呀!
...
估摸着时间,糜旸觉得刘备亲笔写的诏书,应该已经送到成都。
在心中有这个判断之后,糜旸一方面期待诸葛亮赶紧到来。
另一方面他也在不断派出斥候,打探着魏军的一举一动。
在糜旸到达上邽的第二日,魏军其实就在着手安排退兵事宜。
而当街亭曹彰大败,及糜旸来到上邽的消息被曹真得知后,曹真一下子做了个更果断的决定。
曹真下令郭淮直接率军退出上邽城,然后与他合兵一起朝着陈仓后撤。
当郭淮率军撤出上邽城之后,糜旸立即就率军进驻上邽城,并派马超为大将,领兵追击徐徐后撤的魏军。
只是马超虽骁勇异常,可曹真终究不是无能之辈。
魏军在曹真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分批交替地朝着陈仓城一路后撤。
加上在魏军撤军的路上,有着不少险要的山林地形,这让马超担心有伏兵而不敢放开速度追击,所以糜旸派出的追兵,并未取得什么大的战果。
这一点在糜旸的预料之中。
除非是追击溃兵,否则若是追击成建制的敌军的话,一般情况下很难取得什么大的战果。
甚至一不小心的话,派出的追军反而会被敌军设伏重创——例如那充满诡异的木门道一战。
在得知追兵已然无法取得什么大的战果之后,糜旸便下令召回了马超。
虽说糜旸想尽快打下长安城,但糜旸还在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那个人便是赵云。
前几日收到赵云的捷报后,糜旸便下令表有功的谢牵为安定太守,并让张嶷率军数千留镇安定郡。
糜旸给张嶷与谢牵的命令是,让他们优先将安定郡的局势稳定下来。
在完成这一点的前提下,他们再派人接触河西诸郡的太守,尽量以兵不血刃的方式,将河西诸郡重新纳入大汉的版图之中。
对于这个要求,糜旸觉得并不难。
早在前年曹真主持的河西大战中,河西当地的割据势力就遭到了一次毁灭性的打击,这代表着河西诸郡目前并无强大的地方武装。
在这种情况下,张嶷与谢牵凭借着街亭大胜的余威,想兵不血刃光复河西诸郡应该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就算河西诸郡有人贼心不死,可只要安定郡在汉军手中,那么河西诸郡的局势就不会有糜烂的危险。
而糜旸之所以要采取以安抚为主的方式,来稳定凉州北面的局势,在于他要召赵云及上万汉军归来。
一场硬仗在即,将赵云与上万汉军留在河西之地,完全是一种浪费。
在糜旸的加急传檄下,在魏军从上邽撤走的数日后,汉左将军赵云带着上万汉军及一大批魏军俘虏,浩浩荡荡地回到了上邽城外的军营内。
众多魏军俘虏的鱼贯入营,引起了汉军大营内一阵不小的骚动。
哪怕是有一段时间过去了,可上万魏军的脸上还是带着浓重的灰败之色。
打着打着,后方的家被烧了,这样的事恐怕上万魏军俘虏,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而上万魏军俘虏脸上的灰败之色,却在无形间提振着汉军的士气。
众多汉军心中因为久攻不下魏军大营而产生的挫败感,也被一扫而空。
赵云的领兵归来,在提振着汉军士气的同时,也让糜旸下达了全军拔营东下的军令。
在糜旸下达拔营前往陈仓的命令时,上邽城外汉军的总人数已经达到了十万之众。
原本北伐之初,汉军北伐的总兵力就在七万左右。
后来在半年左右的时间内,诸葛亮又陆陆续续往前线送来兵员。
再加上在平定凉州后,有许多地方豪族、异族畏于汉军军威,选择向汉军投诚,这让汉军的人数又得到了一次不小的补充。
糜旸前段时间没有选择马上率军前往陈仓,主要就是等着分散在凉州各地的汉军,陆续集结至上邽。
几番累加下,汉军的总兵力到达十万之众,也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可十万大军,也是当下大汉能竭尽全力拿出来的,放在关中战场的所有兵力了。
至于魏军目前在关中的兵力有多少呢?
除去陈仓守军之外,曹真目前能动用的兵力,最多五万上下而已。
所以当从斥候的口中得知,糜旸带着十万大军正朝着陈仓杀来的时候,刚刚撤退至陈仓的曹真,他感觉到有些头晕。
章武以来,在糜旸的不断打击下,风头症都快成曹氏宗族的家族遗传病了。
好不容易止住晕眩的感觉后,曹真一方面派人快速前往洛阳求援——不管当下曹叡还能不能抽调出援军,可能派来一点是一点。
另一方面,在离开陈仓城的时候,曹真一脸真诚地握着心腹大将郝昭的手言道:
“长安之安危,全系伯道之肩也!”
曹真是不打算亲自守备陈仓的,他有着更重要的事去做——那便是要尽快构筑起陈仓城之后的防线。
而曹真深知,他构筑的防线能有多完善,全看郝昭能为他争取多少时间。
面对曹真的嘱托,郝昭郑重承诺道:
“只要昭在一日,就不会让糜旸越过陈仓一步。”
听着郝昭用生命许下的诺言,再看了看陈仓城那雄伟的城防,曹真最后方才安心的率军离开了陈仓城。
陈仓坚城在此,纵使糜旸再有本事,他还能直接飞过来不成?
曹真一向不信这种荒谬的判断。
天下人,谁又会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