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下次,你给我卷铺走人,立马回龚家去,我没有你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侄子……”兰屏不依不饶,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
“够了,兰屏。”祝启室推了一下兰屏,“老学还是个孩子。”
“他都十八岁了!”兰屏更加气愤了,“都是你的错,让他去做什么生意。”
“姑妈,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敢了。”龚昌遇嘴里嚼着饭,嘟囔着说。
“兰屏,老学他知道认错了,明日我们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祝启室对着龚昌遇使了一个颜色。
“我是不会给他机会的了,老学赌博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给他还的赌债记不清有多少回了……”兰屏拿着抹布擦了一下桌子,然后转身走了。
是夜,龚昌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脑子总是想着猜大小,明天怎样才可以赢回输掉的铜子……
其后,祝启室先后又偷偷地给了龚昌遇五六次做生意的本钱,可是龚昌遇不思悔改,一到牛市桥附近,就输得一干二净。
没有不透风的墙,龚昌遇偷偷摸摸拿着生意本钱用于赌博之事还是让兰屏知道了。气得姑妈都快要吐血了,一个劲地埋怨祝启室纵容自己的侄子,助长他的骄奢淫逸之习气,对他一而再再而三迁就,实则是害了他。
祝启室一时没有办法了,被老婆逼得无路可退他心里清楚,再大的家业也会给龚昌遇败光的,武攸城无论如何是不能去了。
他只好和二少奶奶兰屏商议,让龚昌遇随同村的脚夫一块去粤西郡挑盐卖算了,以便培养他自食其力的能力,让他多少吃点苦头,才知道柴米油盐贵。
为了帮助龚昌遇彻底戒赌,祝启室每次都牵着马亲自送到他枫木界脚下,直到背着扁担和勾绳的龚昌遇在茫茫的大山变成一个小黑点,他才放心地返回塘尾冲。
枫木界位于绥远县和儒林县的交界处,山路崎岖陡峭,林深草茂,沿途土匪盘踞,设卡拦路打劫。因此商人和挑盐的脚夫一般都成群结队,才敢经过此地。
自汉武帝以来,历代实行盐业官府*,朝廷牢牢控制了盐的运销,人为地造成了盐的供求失衡,价格上涨,本来供求可以平衡的盐业因受朝廷控制而失衡。
粤西郡和粤东郡的盐作坊已将煎盐改为晒盐,工本减少,产量大增,盐的产区扩大了,原本对老百姓非常有利的,可盐税却是清和国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一引盐(小引200斤,大引300斤)课税为20——30两银子。
官盐不仅价高质次,人为划定销售界线,造成边远地区无盐可食,居民不得不参与私盐贩卖。既有需求,又有供给,这样私盐就有了它存在的可能性。官府无法控制的盐经走私渠道进入市场。
尽管朝廷严厉打击私盐,但私盐仍屡禁不止。即使有官盐的地区,私盐仍可以凭借价格优势进入。朝廷对私盐禁管制越严格,私盐贩卖反而越活跃了。
当时儒林县人们的食盐奇缺,都是本县的脚夫走路去粤西郡肩膀挑回来,往返八九百里,因而盐挑回来后,价格不菲,一斤盐可以换到一担谷子。
龚昌遇参与贩卖私盐,祝启室也是进过一番深思熟虑的,一来可以让龚昌遇见识一下经商的艰难,二来暗中了解一下粤西郡“拜天帝教”的动向。
一进枫木界,血气方刚的龚昌遇总会走在挑盐队伍的最前面,不但没有失落感,还把挑盐当做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在他看来,投入为数不多的成本,就可以获得高额回报。
到了枫门岭上,有一处供来往行人歇息的凉亭,那里有一口水井,做饭可以就从井里直接取水。龚昌遇很勤快,每次都负责从凉亭周边拾取柴火。火生起来之后,大伙煮的煮饭,洗的洗菜,很快就会把饭菜弄好,然后每人一份,蹲在地上吃将起来。如果有人带了水酒,见着有份。
吃完饭之后,继续赶路。山里的土匪见脚夫们都是一些穷苦人,并不想拦截他们。只是回来的时候,象征性地收取点过路费,只要每个脚夫留下一斤盐,就一律放行了。
如此几次之后,脚夫们还乐呵呵地说土匪们讲义气。龚昌遇对此很不理解,自己脚底磨血泡不说,辛辛苦苦地挑来的盐,凭什么要分给土匪一些,让他们坐享其成。
“老学,你一次挑一百七八十斤,给他们一斤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啊。”一个叫余前的年长脚夫安慰龚昌遇。
“老哥,一次一斤,十次就十斤,一年下来,我们得给他们多少斤啊?”龚昌遇将扁担竖了起来。
“对呀,一次一两银子,十次就是十两银子。”余前应道,“如果我们不给,就无法从枫木界顺利回到四都去。”
“这些土匪不就是手里拿着刀吗?有什么可怕的!”龚昌遇舞起了扁担,呼呼生风,“我一扁担一个,将统统他们打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