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2 / 2)

贤妃陡然抬头,尖声叫道:“是了!太后一直喜欢瀚儿,时常在皇上面前夸奖瀚儿,定然是李丽娥这毒妇,生怕皇上听了太后的话,改立瀚儿为太子,所以伙同太医,对太后下了毒手!”

她一边尖叫,一边向丽贵妃扑了过去!

贤妃一向胆小怕事,因为有太后庇护,才勉强在后宫有了一席之地,此时此刻,她忽然发疯般地扑上去厮打丽贵妃,丽贵妃整个人都惊得呆了,连还手都忘了,一时间被抓得披头散发,头破血流。

“放肆,成何体统,给朕拉开!”成武帝怒喝道。

立刻便有几个太监上前,努力想把贤妃和丽贵妃拉开,可是贤妃揪着丽贵妃的头发就是不肯放手,一时间慈宁宫里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季如渊目眦欲裂,扑上去扭打贤妃:“贱人,放开我母妃!”

季如瀚却并不去帮贤妃,整个人匍匐在地,放声大哭:“皇祖母,您这就去了,孙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成武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胡闹,胡闹!成何体统!”

这一连串刺激到了极点的皇家撕逼大戏,把林若轩看得目瞪口呆,连害怕都忘了,心里一叠连声的“卧槽卧槽”,季如雪轻轻拉了他一下,林若轩才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默默装鹌鹑。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监们终于把贤妃拉开了,丽贵妃披头散发地哭倒在地:“皇上,臣妾冤枉啊!”

贤妃哭得更大声:“皇上要为太后做主啊!太后,太后啊……”

“求父皇明察!”季如瀚匍匐在地,重重叩了几个响头,额头上顿时渗出血来。

“父皇,母妃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一定,一定是小人构陷!”季如渊又急又恨,连嘴唇都在发抖,全然没了以往的嚣张气焰。

季如雪抿了抿唇,低低呜咽道:“怎么会这样?皇祖母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只不过喝了一碗汤药,就,就……呜呜呜……”

季如渊忽然跳了起来,恶狠狠地指着季如雪的鼻子:“小畜生闭嘴!”

季如雪倒退两步,悲怆道:“大皇兄,你怎么骂我都不要紧,可是皇祖母尸骨未寒,你怎能在慈宁宫如此失礼?”

季如渊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季如雪的手指都在发抖,简直想要活撕了对方:“你,你这个……”

“太子殿下。”林若轩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护住了季如雪。

成武帝简直头痛欲裂,他重重揉着太阳穴,沉吟了许久许久,终于缓缓开了口:“孙春城押送大理寺审问。丽贵妃荐人失察,姑且降为丽妃,太子御前失仪,一起闭门思过。”

众人登时响起一片“嗡嗡嗡”的议论声。

事关太后的死,这惩罚其实也不算太重,甚至可以说是不痛不痒,毕竟没有动到丽贵妃的根本——季如渊的储君之位。

很显然,成武帝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而是竭力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丽贵妃哪里受过这种屈辱,登时身子一晃,软软倒了下去。

季如渊扶住丽贵妃,忍不住哭道:“求父皇明察,母妃冤枉啊!”

成武帝似乎懒得跟他多说什么,只疲倦地挥了挥手:“罢了,回去和你母妃好好闭门思过吧。”

“儿臣……儿臣遵旨。”

季如渊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跪下叩首谢恩,他匍匐在地,手指头狠狠抠着水磨青砖的砖缝,十枚指甲几乎抠出血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了,贤妃和季如瀚都该死,可是一切的一切,归根到底,全都怪季如雪那个小畜生,还有林若轩那条阉狗……

要不是小畜生和阉狗故意和自己作对,母妃又怎么会想要整治他们?自己又怎么会卷进这场混水,失了父皇的宠爱?那小畜生一边挑拨离间,一边落井下石,还嘲笑自己……

他趴在地上,缓缓抬起眼皮,正好与季如雪讥诮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那只平时低眉顺眼的小畜生,此时此刻,正轻蔑地俯视着自己,仿佛看着一条狗,或者一滩烂泥,而后,对方轻轻翘了翘唇角,极其缓慢地做出一个唇形:“你、完、了。”

这一瞬间,季如渊全身的血液几乎都涌上了脑门,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杀了这小畜生!

……

经过一晚的折腾,林若轩和季如雪回到冷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两人稍微吃了点东西,都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林若轩放下碗筷,斟酌了一会儿,还是把昨天看病的过程,以及怀疑有人下毒的猜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季如雪。

“殿下,这件事你怎么看?”

季如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昨天我就猜到了,一定是你治好了皇祖母,而不是那个孙院判。我觉得,皇祖母的死和汤药无关,昨晚有人……二次投毒。”

“我也这么觉得。”林若轩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喃喃道,“慈宁宫戒备森严,凶手到底是谁呢?第一次投毒和第二次投毒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我也想不明白。”季如雪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眸色暗沉,“不过从结果来看,皇祖母薨了,倒霉的是丽贵妃和季如渊……你想想,这后宫里最希望取而代之的人,是谁?”

林若轩迟疑道:“是贤妃和二殿下。可是,太后是他们的靠山啊。”

呵,靠山。季如雪冰冷地想,对季如瀚而言,太后能向皇帝进言的时候,的确是座极好的靠山,可是当太后病得不能说话的时候,不如利用最后一点价值,给对手致命一击。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道:“我也觉得二皇兄不至于这么绝情,而且父皇似乎不想把事情闹大,这件事多半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林若轩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唉,东厂那边还有一堆事情,我得回去了。殿下,最近宫里不太平,您千万一切小心。”

“嗯,我知道的。”季如雪乖巧地点了点头。

季如雪目送着林若轩离开,眸色渐渐变冷,太后的猝死确实出乎自己的意料,可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他仔细回味着季如渊最后看自己的那个眼神,狠毒、仇恨、杀意……非常好,这蠢货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又愚蠢又冲动,很快就要自投罗网了。

季如雪一边琢磨着计划,一边轻轻抚摸着左小腿,其实这条腿早就好了,自己一直装作没好,前几天林若轩换绷带的时候,还忧虑着为什么老是不好,前天晚上还给自己熬了大骨汤。

他其实不想瞒着林若轩,可是想要瞒住敌人,首先就得瞒住身边的人,而且,被那个人担忧的感觉……真的很好。

想到这里,季如雪忍不住像猫儿一样眯起眼睛,轻轻摩挲着小腿上雪白的绷带,仔细回味着那个人低着头,认认真真给自己缠绷带的样子,胸口又有种轻飘飘的暖意。

他能感觉到,那个人是真的关心自己。

虽然他对林若轩还有一些疑虑,还不能毫无保留,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愿意试着去相信一个人,从汤圆,到兵法,再到针灸……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谨慎地接受着对方的好意,而对方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如果有一天,对方让他失望了,他也绝不会手软。

季如雪冰冷而清醒地想着,虽然那种暖融融的感觉确实很好,那让在黑暗孤独中长大的他,有了一种生活在温柔阳光下的错觉,但他绝不能沉溺,绝不能依赖,也绝不能软弱,否则就是把自己像蚌一样掰开,露出里面毫无防备的软肉,任由对方屠戮。

他不允许那种事情。

季如雪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太过遥远的事情,如今一切都很好,只是他马上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危险了,最好不要把那个人卷进来,他必须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