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听了以后对着高旭破口大骂,直言他没事找事。赵素轻虽没说什么,却也微微皱起了眉。高旭的言行虽然失礼冒犯,却也是情有可原的。陈辞身份成疑又忽然出现,为免宁遥被骗,她觉得,谨慎些也没什么。
这是宁遥意料之中的事,显然陈辞也料到了。他只是微微一愣,便笑着说自己姓薛,名卫。听到他说自己姓薛,高旭的疑心一时减了大半。他查过艾依的身份,知道她从前姓薛。
大概只有十二在困惑为什么艾依是楼兰人,但他的兄长却姓薛了。或许困惑的不她一个,但只有她问了出来。高旭笑而不语,而宁遥则笑出了声,开口解释。。
“奴只算半个楼兰人。奴原本姓薛,自幼同兄长分离,辗转到了楼兰,八岁时被师傅收为弟子。师傅死后奴继承了师傅的名字和琵琶。后来,奴便背着师傅的琵琶,游历诸国,寻找兄长。”
“我方才弹的曲子,是年幼时一位伯母教的,只有我和兄长知道。”
“难怪薛大哥能认出你。”十二焕然大悟,“你刚刚弹的曲子真好听,叫什么?”
“这曲子本没有名字,但我们唤它《故乡遥》。”
最后的曲名是宁遥和陈辞同时说出来的,后两人相视一笑,陈辞的怀疑又少了一分。这下十二和赵素轻已然信了陈辞的身份,高旭虽然还有所怀疑,但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草原温差大,庆祝会进行到后半夜时空气中寒气极重,直逼骨髓,宁遥虽是习武之人,因着此次伪装的身份,加之赵素轻和高旭都是高手,宁遥不想轻举妄动,故而没有运用内力御寒。
宁遥下意识的朝篝火靠拢,可后背却依旧是寒凉的。察觉到宁遥身体的不适,高旭还没来得及动作,陈辞便已经将一件大氅披在了宁遥身上。察觉到宁遥身上透出的寒气,陈辞眉头紧皱。
“你身子怎么这么凉?”说着,还不等宁遥解释,便又拉起了她的手,才惊觉她的手更是寒凉,不由将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你如今这身体,竟差成了这样?”
“阿兄,别担心,我没事的。”
宁遥拢紧了大氅,觉得自己都被暖意包裹了。她瞧着篝火,面容阴晴不定,伸手去捉火光,眸子亮得吓人。
“阿兄,等时候到了,我们便回去,回去看一出好戏。”
次日,赵素轻和十二同宁遥告别。宁遥知道,其实她们也是来寻人的,但既然她们不说自己的目的,宁遥也就没有开口询问。高旭有推脱不掉的事物,只得先去处理,宁遥没有留他,独自一人留在了客栈。
昨夜,陈辞对她说,让她自己先回越国。他说,他在齐国潜伏多年,这些年的谋划和部署,便是为了从内部击溃齐国。他还说,等时机成熟的那一日,他们兄妹二人联手,那么一举击溃齐国,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宁遥自然不会怀疑自己兄长的手段,她只是担心他的安危。
齐国皇帝和高昌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陈辞一个人要与他们斗,实在太难。
宁遥提议让随自己来的暗卫如影留下帮他,陈辞为了让宁遥安心,终于还是点了头。
做戏要做足,陈辞随宁遥回了齐国国都。夜里,绿君做足了准备,宁遥向陈辞介绍着绿君和如影,同他介绍了绿君的份。
“我在越国,云姨帮了我很多,兄长,这是云姨的产业,今后,我们可以通过绿君联系。”
陈辞同绿君点头至意,随即看向了如影,“那么,这位就是如影了。”
说着,他亦对如影点头道谢,“今后,你便是跟着我了。”
“是,属下定当尽心为将军办事。”
她一声将军,当真是叫人恍惚。宁遥如今是整南大将军,陈辞曾经是镇北军中的上将军,一声将军,不知在喊谁。
陈辞浅浅一笑,语气温柔,“今后跟着我,便不要喊将军了,唤我公子就是。你今后的身份,便是我的义妹。”
“如影,兄长的安全,便托付给你了。但也要保护好自己,好好活着,我等着你们回来。”
后来,悠然居一位女琴师被人看重,花重金替其赎身后带走的消息传遍都城。消息刚闯出的当日晌午,高旭便又火急火燎的登了悠然居的门,在见到宁遥的那一瞬才松了一口气。
当他看到宁遥带着困惑的表情时,不知为何,高旭忽然间便不假思索的开了口。他对宁遥说,我替你赎身,跟我走吧。
闻言,宁遥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将高旭带进了他常去的雅间,宁遥取了琵琶,欲为他弹奏一曲,却被高旭阻了,硬要她回答。
“奴的身契在奴自己身上,无需少将军替奴赎身。”
“那……”
“少将军,奴要走了。”宁遥出口打断了他,“奴来齐国本就是为了寻找兄长,如今兄长寻到了,奴也要走了。此曲,便当做你我饯别的曲子吧。”
“你……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同兄长回故乡去。”
“好,也好,回故乡去。”
高旭未再多言,静静听着宁遥弹曲。一首曲子,他却觉得过了很久,几乎就是一生。他想,或许今后他们便不会再见了。
他本来想问:月亮,你当真就没有意中人吗?
再问一次,最后一次。
他不知道这样问到底有没有意义,但他忽然便很想知道答案。
可他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是放弃了,而是他到了唇边的话,被一声冷哼呵住了。那人声音灵动,有些耳熟,连宁遥都放下了手中的琵琶,疑惑着推开了雅间里的窗户。
注:“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寒霜十四州。”出自唐·贯休《献钱尚父》。“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