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答案,练钧如也就任由那伙计去自个忙碌,自己深深叹了一口气。“文约,不瞒你说,我总觉得,国政由世家把持不是长久之计,毕竟,高门大族中但有能人也只能将目光放在本族之内,轻易不会推出什么对民众都有利的好政策。反倒是寒门书生苦读数十年,要求进身却比登天还难,长此以往,上下尊卑际野分明,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魏方出身卑微,听了这些自然是深有同感,然而,目前练钧如最大的靠山就是诸大世家,倘若轻易给予寒门士子过高的机会,那一旦引发矛盾便难以平息,到头来要挽救也就难了。“公子,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我在外也听说过公子下过举贤令,只是收效平常,大约是那些高官显贵有排斥心理吧!”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又落在外头忙忙碌碌的寻常百姓身上,“世家大多视百姓如蝼蚁,若是让出身微贱之人为官,和他们平起平坐,试问这些人又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练钧如骤然想起他那个世界的科举制度,心中微微一动。在如今这个地方,寻常文士要么凭借机缘见到王侯,以口舌经纶说动对方,以此获得官职;要么投效权贵府邸以求引见;要么隐匿山林终身不出,任凭一肚子学问烂在心里。没有公平的考核或是程序,要想一步登天可谓是困难到极点,甚至连普通的机会都难以寻觅。
想到这里,他不禁握紧了拳头,许久才舒展开了眉头,“文约,这件事确实只能缓缓图之,不过,国试之法势在必行,否则,这朝堂之上就会如同一潭死水。你这次带回来的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之所以只能安插在不起眼的职位上,就是因为显要的位置上都有人了,而他们又没有厚实的背景。终有一日,我会设法解开这一道枷锁!”
魏方听得怦然心动,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后,他高高举起了酒杯,“既然公子这么说,我就预祝您能够马到功成!”
两个酒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声,练钧如和魏方同时仰头一饮而尽,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须臾,一对身穿华服的青年男女便顺着楼梯走了上来。那女子生得娇艳明丽,一身凛然贵气令人不可逼视,而那男子却相貌平凡庸俗,看上去颇不匹配。两人身后还有五六个随从,个个眼中都是精芒闪现,显然是不可多得的好手。
练钧如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中酒杯几乎滑落在地,魏方连连提醒了好几声之后,他才醒悟到了自己的失态,悄悄把身子隐藏在了旁边立柱的阴影之中。“魏方,你去叫那伙计在三楼安排一个包厢!”他沉声吩咐道,又招手唤过一旁的姜明,“你去那边,把他们夫妇请过来,语气要客气一些,不妨露几句实话,想来他不会忘记你才对!”
姜明也已经辨认出了那一对青年男女,不过他此时形貌大变,要让对方认出来也不是易事。左思右想,他才好不容易有了主意,躬身答应一声后便朝二楼的另一头走去。魏方尽管不明所以,但还是离座而起,和起初的那个伙计商量了几句之后,便跟着他往三楼包厢行去。
大约一盏茶功夫之后,姜明终于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那青年男子一见到练钧如便眼睛一亮,伸手一拉妻子便行下礼去。“见过公子!”他深深一揖后便抬起了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我原本还在想该怎么求见,想不到今日这么巧!这是内子斗嫣,公子大概还是初次见到吧!”
练钧如含笑打了个招呼,便指了指楼上道:“此地人太多,说话也不太方便,我刚才让人在三楼定下了雅座,还是先上去吧!话说回来,贤伉俪也真够大胆的,居然用本来面目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就不怕有心人传出消息去么?”他的语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孟准,你要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这么神神鬼鬼的做什么?”
孟准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示意妻子慢行一步之后便紧跟在了练钧如身侧。“公子,岳父的吩咐就是如此,所以我索性大方一点。”语意含糊地说了一句之后他便闭口不言,直到包厢大门牢牢紧闭,随行护卫四散把持住各处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重新见了礼。
“殿下,我这次来华都,所为何事您应该清楚。主上倒行逆施,弄得天怒人怨,如今的夏国早已是怨声载道,所以,岳父的反戈一击已经奏效,主上已经被囚在了宫中。”孟准在练钧如对面坐下,突然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只是岳父最终还是棋差一着,世子闵西全和上大夫霍弗游全都无影无踪,把洛都翻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人影,所以,岳父只能下令锁国,就是怕他们进入中州。”
练钧如和斗御殊打过不少交道,哪会不知道斗家如今的局面,在民心已经偏向了斗氏一族的时候,世子闵西全无疑是一个最大的变数。可是,于公于私他都必须维持这种僵持的局面,因此望着孟准的目光中便多了一缕莫测高深之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