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高易惟送王雅格回去,到了楼下,他依旧轻吻了她的额头,“明天还去面试吗?”
“明天没有约了。”她摇摇头。
“我明天可能到龙山谈工程,带你去玩。”
“嗯。”她不想拒绝,悄悄安慰自己说,借着他去阅读这个世界,也好。
“你进去,我才走。”
俩人四目相望,挥手道别,最终她缓缓关上了楼道大门……
次日一早,高易惟开车等候在天桥底下。
王雅格欢快地跑过来。娃娃衫,牛仔裤,清新,充满青春活力。
“真美!”他由衷地说。
“会吗?我穿得很简单呀!”她有点儿羞涩。
他温情脉脉看着她,一语双关地说:“就是因为简单才这么美!”
她傻乎乎的,顾自钻进了车里。
车缓缓出发,渐渐将市区抛在后头。
高易惟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指着高速路上的一幅广告牌说:“瞧,这是我们公司的。”
“哇!好大的广告牌!柱子是专门制作的吗?”她曾随他前往深圳拍摄广告牌,那时并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细究广告牌的结构。
对于她的好奇心,他显得很有耐心:“对呀,待会儿就是去处理这样的事情。我跟村里的干部谈好广告牌转移的位置,要签合约,再去现场看看工程该怎样操作。”
“啊!要去见村干部?我会不会影响你工作,他们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她叫了起来。
他宽慰道:“没事的,当你是新来的业务就行。”
当你的属下?跟班?演戏,对吗?太过分了吧!不过你不也当了一回我的表哥吗?还真有趣!我们算是扯平了吧。
她托着下巴,直勾勾盯着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车在他的运筹帷幄下走得尤其稳当。
在她眼里,这是一双王的手,他是多么尊贵又多么能干!他的每寸肌肤都散发着魔力,像千万句召唤:靠近我!靠近我!
此刻,她的心里像被小猫挠过一样,那么想用指尖轻轻触碰一下他的手背,在上面轻轻游走,好细细感受从他肌肤深处传出的暖流。
“送你一颗幸运星!”她抑制住自己的欲望,傻傻冒出这句话。
他捏捏她的腮帮,目光温柔,“又有呀!”接着摊开右手,待她在他掌心做了一个放下的手势后,又轻轻握紧拳头,再重新将右手放回方向盘上,专心开车。
她认为自己有些过分,很快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一下子瞥见车门上插着几个小玩具。
他大概也用这辆车带女儿出去玩吧!她突然想彻底给自己狠狠一拳:真不该靠近他的!我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旁观这一切。
车子拐进一条街道,高易惟把车子停在居委会办公室门口。
王雅格紧跟着高易惟走了进去。
“这位是陈主任,这是新来的小王!”
“陈主任,您好!”王雅格有些心虚。
“来,请坐!”陈主任年龄稍长他们几岁,看起来很朴实,并没有什么架子。
高易惟同陈主任探讨细节的时候,王雅格只能安安静静看着他俩,她完全听不懂陈主任的顺德口音,虽然心里明白,即使听懂了也不应乱插嘴,但如何才能不跟块木头似的,如何才能像个跟班跑腿的,她却暗暗反复纠结这些问题。
陈主任认真地琢磨着合同,高易惟细心地在一旁讲解,声音不高,显得非常内敛。
不久,他们站起身来,招呼王雅格一起出发去看场地。
陈主任独自开车在前面领路。
高易惟一边开车,一边将刚才与陈主任交流的工程细节原原本本解释给王雅格知晓,俨然把她当成真的同事了。
到了指定场地后,高易惟却不让王雅格下车,“太热了,你别出来晒太阳了,我一会儿就搞定。”
“不好吧?我应该下去,才像个跟班的!”她表示反对。
他不由得抿嘴一笑,“那好吧!”
她跟着下了车。一根直径与井盖不相上下的钢筋柱子竖在他们眼前。
高易惟跟陈主任走在前面交谈着。“移到哪里?”“移到那边。”
“过来!相机给你,拍拍这个位置!”高易惟突然转身给她派了任务。
“哦!来了!”王雅格应身走过去,接过相机摆弄起来。
刚拍了几张,高易惟就在前方吆喝道:“拍好了没?走了!”
她关上相机电源,匆匆忙忙追了过去。
“现在去吃午餐。”王雅格钻进车里,高易惟已徐徐启动车子,又开始讲个不停:“其实我不到现场也可以,可是为了自己安心,一定要一点一点跟进。特别是工程队施工的时候,我都要跟在旁边,收人家钱有什么用,要是碰到豆腐渣工程就死定了,****时就有得担心了,如果广告牌砸到村民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自己不用承担责任,有事也是公司理赔,但是自己良心上过不去……”
王雅格只是微笑地倾听,她明白,他只是需要告诉她这些话,并不需要她说些什么。
“午餐吃顺德菜哦!”停车的时候,他对她说,生怕她不喜欢。
陈主任早已经在包厢里等候,“来,这边坐。”
桌子中间的炉具上支着一口黑鼎,里面装着少许奶白色的米浆。一条四五斤的鱼在黑鼎里“咕噜咕噜”炖着,桌子上还摆放着一大盘虾,外加一盘青菜,食材品种不多,分量却很足。王雅格还是头一回见识这种地道的顺德美食,可算是开了眼界。
按理说,作为一个小跟班,在餐桌上理所应当为老大们夹菜服务,但高易惟并不顾虑王雅格看起来像不像个跟班,一开始就不停地往她的碗里装食物,对她照顾有加。刚才指挥她去拍照,不过是因为她说要表现得像个跟班的,他才配合一下逗逗她而已。甚至,连陈主任也频频为她夹菜,很明显并不认为她只是一个新来的跟班如此简单,她既受宠若惊,又感到羞愧不安。
正所谓“鱼有百煮滋味”,吃到最后,余下的米浆融合了鱼虾的鲜美和青菜的馨香,味道实在是妙不可言。王雅格享受着美味,心中暗想,自己实在是过分了,跟班扮得一点儿也不像,倒得了顿丰盛大餐。她对高易惟完全不避嫌感到不解。
吃罢,陈主任与高易惟争着买单,陈主任看起来意志坚决,最终高易惟只好由着陈主任。
看着陈主任开车离去,高易惟这才缓缓发动车子,“本来应该我买单,既然他坚持要买单,就随便吧。”
她看得明白,对于总是习惯请客买单的他来说,该买单的时候却没有买单,这是比较遗憾的事情。
“哦,我知道了,他喜欢你!”王雅格故意开玩笑。
“切!”高易惟被逗乐了,“我带你游龙山吧!”他将方向盘一转,拐进一条村路。
“我有个同事去泰国玩,被导游带去看艳舞,有一个舞娘跳完舞却不退场,光着身子,跑过去往我同事腿上一坐,还扭了扭,就跑掉了,把他羞得脸都红了。”高易惟用夸张的语调把原本无聊下流的情景讲得绘声绘色,这种顽皮男生的样子完全将她逗乐了,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见她笑了,他更来了兴致,又反复强调最后的情景,“扭一扭,就跑了!”
“哈哈哈哈哈!”
她并不认为这是荤段子,他的语言里面并没有带任何不雅的字眼,眼神里也没有任何轻浮放荡。
高易惟一直努力搜寻自己知道的笑话讲给她听,王雅格止不住地捧腹大笑。
他们在龙山的大街小巷里穿行。一路上并没有特别优美的风景,根本不像他所说的是过来“玩”,但因为有他在身旁,她觉得欢乐是潺潺流动的清泉,涤荡着她曾伤痕累累的心田。
“好困,昨晚回到家一个人喝茶喝到三点多,我打个盹哦!”高易惟将车子停在一片空地上。
“咬邪!”王雅格心疼他,脱口而出地用潮汕话骂他“傻”。然而,她转念一想,又希望他每天晚上都不要睡觉。一睡觉不就躺别人身边了吗?不要!不要!不要!
“怎么这样骂我呢!”他抿抿嘴笑着说,轻轻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她也靠在椅背上,转过脸端详着他。奇怪,老说自己三更半夜才睡觉,每天又那么早醒来,怎么还总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呢?气色又那么好,身体真的很健康!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像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怎么啦?”王雅格见状问他。
他伸出右手,握紧她的左手,“握紧我的手,才像跟着我流浪。”看着她傻傻的样子,他又说:“跟你在一起最放松了,什么都不用想。”说罢,他又闭上了眼睛,手依旧紧握着,不愿放开,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她不敢挣脱那只手,也轻轻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