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找到更多的同盟军,王雅格会在炮火声中就此灰飞烟灭。
第二天下午,她同张娜相约一同看望陈文惠。过了午后,陈文惠疲惫至极,她们于是叮嘱她好好休息,然后在病房外等她醒来。
坐在医院的花圃前,王雅格忍不住述说了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迫于无奈辞去公职已经够可怜了,竟然还被爱人雪藏十年,刚一说出来,却又失去他所有的疼爱。张娜同情地看着她,这位打小就相识的好朋友,她们之间的关系因为这个秘密陡然变得更加亲近。
“还是阿德懂你,他跟我说过,或许你还跟你那位同学在一起,没想到真被他猜中了。阿德也不是八卦,他只是关心你。”张娜并没有显得特别惊讶。
王雅格冲张娜笑了笑,“我明白。好久没去找阿德,他该骂我重色轻友了。我之所以瞒着你们,只是因为不方便说出来。”想到高易惟那么注重扮演好男人的角色,王雅格的心痛得拧成一把,为了帮他保留颜面,她忍受了太多太久,她受够了,可是不忍受,原来竟是这种下场。
“太可惜了!太气人了!十年前你们就应该走到一起的,可他偏偏相信那种鬼话,一个人如果真的要寻死觅活,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呢?那不过是一种恐吓他的手段罢了,怎么就看不出来呢?”张娜啧啧感叹着,替她感到不值。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飘起雨丝,王雅格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我们都做不出这种事,对吧?我们绝对做不出来。可他怎么就碰上这种女人呢?她令他痛苦,可他却不断退让,只是在我这里寻找安慰,然后继续努力挣钱养家,当他的好男人给别人看,他为什么是这样的人呢?”
“凭什么呀?他什么都不能给你,凭什么拖住你?不要再犯傻了!”张娜眼里充满悲愤,“这个女人跟那个贱货一样,为了钱和男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择手段!”
听到“贱货”二字,王雅格心中陡然一惊,又打了个冷颤,陈茵就是如此骂她的。虽然张娜为王雅格抱不平,可是提到她老公的情人,她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婚外情人这种角色。
王雅格努力挥去自己的心虚,她跟张娜的情敌不同,而是跟张娜一样,对爱人一无所求,只愿留住爱人的心,决不会使用什么手段控制住爱人。
“我只拿过他一万块,还说算跟他借的,他这样不敢承认我们的过去,我真的好想借钱还给他,我要讨回属于自己的尊严。”王雅格落寞地说。
“你们都这样的关系了,还钱那就没必要啦!已经够傻了,还要傻上加傻吗?”张娜善意地责怪她:“要是换了别人,不知道要享受男人多少好处,你看你这样貌和身材,多少男人在你身后排成长队等着你点头,你就别再搞笑啦!”
王雅格沉默了。一无所求,大概正是她的错,正因为对高易惟一无所求,才导致他将她当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只在无人的梦里将她捧在手心里,却不闻不问她在尘世间还需要些什么。而陈茵能提任何要求,甚至卑鄙地要挟他,所以他满足了她所有的要求。一万块钱在陈茵眼里,或许微乎其微,大概在她看来,王雅格不知从高易惟那里挖了多少钱呢!这一点王雅格早就想到过,并且也故意发短信对高易惟说,她要将他们在德唐花园的房子卖了,把这些钱捐给孤儿院,因为陈茵不配拥有这套房子。没想到陈茵果然上了勾,拼命在微博强调房子是她的,家是她的,床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没错,一切都是她的,连高易惟都是她的,他们的名字写在同一份结婚证书上。努力到最后,王雅格深深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陈茵的对手,正如陈文惠所讲的,陈茵受法律保护。这是王雅格从未想过的问题,即使巴不得高易惟跟陈茵离婚,也只是为了能跟高易惟爱得纯粹,并没有想过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而陈茵在十年前就已经懂得这一点,所以王雅格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呢?
为了止住心中的悲伤,王雅格将话题转移到张娜身上,不管怎样,她不能过于自私,只关心自己的痛苦,而不过问张娜的现状。她扬了扬头,“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一提到这种烦心事,张娜像匹凶猛的母狼,咬牙切齿。“明明那个贱货怀的就是他的孩子,还不承认,跑到屋外指着老天发毒誓否认,哼哼哼!他就等着天打雷劈吧!怎么对得起未出世的孩子?不就是想要我净身出户吗?门都没有!”
“都这么久了,还是不肯承认?那你确定是他的孩子吗?如果真的有证据,可以告他们重婚罪。”话一出口,王雅格又心中一惊,她庆幸自己不会用孩子当赌注,可是如此清高,却导致她跟高易惟再无任何瓜葛。“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可以这样赋予一个孩子生命,不是因为爱情,而是把孩子当成筹码。”
“这些龌蹉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我一定要离婚,也一定要替孩子争取到该得的财产,像他这种没良心的人,要是哪天真的遭天谴一命呜呼了,那我们母女二人还得跟那个贱货打官司争财产,搞不好她得不到想要的,会干脆卷走公司全部财产,让我跟着那个没良心的一起背债,我一直真心待人,干嘛要落得那么惨的下场?”张娜挥舞着红爪子,心情异常激动。“可是我咨询过律师了,那孩子还没生出来,我还是没办法告倒他们,即使证实孩子是他的,我也不一定能得到好处啊!”
“他怎么这么顽固?你要的又不多,不就一套房一部车吗?反正离不离婚都是你在用呀!”王雅格叹了叹气。
“他一定在打什么小九九,最近我让他讲清楚,他一直在躲我,嘴上也没再怎么强硬否认孩子是他的了。”张娜的音量稍微收敛了些,“我猜,他一定是想等着看,到底那个贱货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如果是男孩,就会跟那个贱货结婚,如果是女孩,就不会跟我离婚,至少跟我结婚让他脸上有光呀,那个贱货不过是个婊子,就算拼命爬到副总的位置,到底也还是个婊子。哼哼,笑死人了!”
干涩凌乱的卷发遮住她的半边脸,即使化了浓浓的妆,依旧遮掩饰不了她的憔悴,往日看起来苗条的身材,此刻竟有些过于清瘦,加上最后两声冷笑,令王雅格愕然。
不幸的婚姻太可怕,都快将一个淑女改造成疯魔了。
“既然决心走出来,就不要太生气了,好好保重身体,才能跟他斗智斗勇啊!”
“嗯,我会的。太可怕了,跟他的这场婚姻太可怕了!一直以来,几乎只有我自己带着孩子生活,生活中一直没有老公这个角色,其实离婚对我来说反而更好。过去太愚蠢了,总无法接受没有老公的生活,怕抬不起头来,早该离开这种人了。”张娜挥去刚才的张牙舞爪,情绪平复下来,“过去不过是因为害怕改变,所以总在欺骗自己罢了。”
王雅格又心中一惊,难道高易惟的好,也是因为她在欺骗自己而已,事实上他并不是真的爱她,难道她心中的完美爱情,都是自己的想象而已?而高易惟不过是刚好符合了这些条件,除了没有离婚这个事实?
“文惠的老公很做作。”张娜长呼了一口气,转换了话题。
王雅格感到意外,没想到对吴庆的看法竟然有个同盟军,“你看出来了?”
“是呀,好几次,我一过来,他就非得给文惠按摩不可,要真的有这份心,肯定是在客人走后才那样做,哪会专挑有人在的时候?文惠看他的眼神也不对,很反感他给她按摩,可他偏偏要做给我看。何必呢?”张娜直摇头。
王雅格的语气变得沉重:“是,我也见过他这个样子。文惠说,他晚上只顾着自己睡大觉,一直都是文婷姐守夜守得多,要是他守夜呀,喊他半天才起来,还打文惠呢!”
“什么!这种缺德事也干得出来?我一眼就看出这种人好假嘛!”张娜气得直瞪眼。
“他就是很会演戏,所以我告诉我的同学阿腾和他老婆,他们居然不相信呢!还说吴庆这个人也算不错了,一直对文惠照顾得很周到。”王雅格一筹莫展。
“天哪,演技太好了!”张娜的红爪子又开始舞动起来,“你说,就算告诉她姐姐,能帮她讨个说法吗?这种事说不清啊,她身上又没有伤痕。”
“是啊,吴庆很高明啊,伤痕在文惠心上,她才能走得更快,这样他就可以尽早捞到一笔钱了。”王雅格无奈地耷拉着脑袋,“文婷姐知道的呀,所以只能硬撑着坚持守夜,难道跟他翻脸吗?要是文惠真的走了,小熙还得靠吴庆呀,怎么都得给孩子留条后路吧。”
这两个患难姐妹陷入沉默中,各自心中的疲乏已经令她们不堪重负,想着可怜的陈文惠的际遇,更加令她们欲哭无泪。
悲哀之余,王雅格又产生了丝丝安慰,幸亏,她不至于躺在病床上任由一个男人虐待和羞辱,也不用为了逃离种种可能的凶险而奋力挣脱一个男人。假如高易惟真的只是在戏弄她,那么他的离开,正意味着王雅格的彻底解放,这反倒是好事情。
想着陈文惠日渐消瘦的脸,再看看张娜憔悴的样子,王雅格明白,趁着自己还没有形同枯槁,该走出来了。她跟高易惟,不该再互相伤害,毕竟曾那样彼此深爱过,她有义务保护这份深爱不会最终变得面目狰狞。她为自己把高易惟的照片当成武器感到无比羞愧。对不起!对不起!她在心中大声哭泣。将照片发给陈茵以后,王雅格已经发邮件向高易惟道歉,尽管她清楚他不会看邮件,即便看了,也不会原谅她。
雨丝渐渐变成零星小雨,她们拂了拂微湿的头发,站起身,慢慢向介入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