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王雅格痴痴幻想,当她走进刘荣腾的家门,或是走进陈文惠的病房,能意外地见到高易惟的身影,哪怕他一开始会沉着脸也没关系。可是,他们怎么可能如此意外地相遇呢?高易惟根本不会让这种意外发生,他在极力避开王雅格,他刻意让他们本来存在的交集,也变得不成交集。原来,一切不过是王雅格厚颜无耻痴心妄想罢了,她还为此一次次演习他们意外相见的情景,世上最蠢的女人也就是她这种了。
想到这些,她难堪得浑身发麻,继而无法抑制地咳个不停,震得躯体内地动山摇,漫天飞雪,她怀疑心肝脾肺肠都要咳出来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到达公司,王雅格还未从惊魂中清醒过来。
她的身体真的出现了问题!
昨晚,她失魂落魄回到家中,发现了这个可怕的问题:她的小腹出现了一个柔软的小包,躺下后,那个小包又不见了。
多么可怕!这比发现高易惟照顾生病的陈茵更令她感到心寒绝望。原来,在死亡面前,什么都可以无所谓,剩下的,唯有对死亡的恐惧。
我不能死!打开办公电脑,王雅格努力抑制着内心的颤抖。
清晨起床时,王雅格本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是为了保持全勤,确保拿到全额工资,她还是死撑着上班了。
电脑开了机,她必须从脑子里那个冰天雪地的世界爬回来。
“格姐!”陈小蔷干巴巴的声音迅速将她从冰天雪地中拎出来。“你怎么不跟《畅玩户外》这样的大牌杂志合作?”陈小蔷的口吻极像一个老处女上司,没有温度和色彩也就罢了,还有些阴阳怪气。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问我的工作?
王雅格还没有完全挥去心中的寒意,又被陈小蔷这么重拳一捶,她几乎看到自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冰雪,她头也不回地说:“人家上一份硬广动辄十万、几十万,要现金的喔!这不是鹿特力的打法,我们做广告,就乖乖找那些愿意置换的。”
“置换?什么置换?”陈小蔷更加咄咄逼人。
连置换都不懂!王雅格暗自觉得好笑,回头认真地看着陈小蔷,“置换就是用我们的产品换他们的广告位,不做现金交易。”
陈小蔷不以为然地说:“他们怎么会不愿意呢?要讲究谈判策略嘛!”
“那我可没有这种本事,人家可不是随随便便就给上广告,除了赚钱,人家还挑产品品牌!我们产品质量不够硬,比不上人家,连李总都搞不定的事,我怎么搞得定呢?”王雅格定定地看着她。
“哦,我还在想,你怎么不跟他们谈一谈呢?”陈小蔷终于施舍了一丝微微的笑意。
哪里来的黄毛野丫头,入行也就半个月,就凭你还敢指教我?陈小蔷啊陈小蔷,你要在哪道大水沟摔个四脚朝天才会清醒呢?
王雅格已经一忍再忍,此时终于决定给她洗洗脑子,挫一挫她的锐气,让她清醒清醒。她原本无意充当一个帮别人教育女儿的“恶人”,可陈小蔷真的太没教养了。
“后天广交会,你的任务就是拍照,每天及时发布参展动态。上午按上班时间九点到达展位,下午可以提前一两个小时走,你想回公司还是回家整理当天的内容都可以,只要当日信息能及时发布就行。”王雅格微笑着“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她并不想翻脸,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只是为了提醒陈小蔷,可以安排工作的是她王雅格。“三天的广交会,每天都要跟进参展情况,从不同的角度进行播报。当然,我也会写报道,主要从全方位的角度写,你侧重于鹿特力品牌参展现场的播报就可以了,这样分工会比较清晰。”
“额——好。”陈小蔷发现王雅格的安排并没有不合理之处。
“明天我会请假体检,就不过来公司了,你记得向电商部借单反相机,有没有什么问题?”王雅格显得特别周到。
陈小蔷面露难色,“我不知道能不能借得到,要不我用手机拍吧!”
“我们拍的照片将来要用在不同的载体,用手机拍的话恐怕有些时候会不够清晰,一定要用单反相机拍才够专业。你发个邮件向郑晓茗申请,同时抄送一份给阿LUN就行。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打电话给我。”王雅格说话干脆利落。
“我们好歹也是企划部欸,连一部相机都没有!”陈小蔷本来就朝上的鼻孔此刻快要顶上天花板了。
“是,我们条件有限,本来就是同一家公司,能够资源共享就共享吧!”王雅格笑了笑,转向自己的电脑,结束了她们之间的对话。
她为自己打了漂亮的胜战沾沾自喜,转而又不由自主偷偷摸了摸小腹上的小包,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那种绵软的触感令她心里发毛。
她还必须奋力挣扎,王琛瑞就算再怎么人高马大,也还只是一个孩子,她年少时经受过刻骨铭心的惊惶,不能让孩子也跟着背负这样的命运,她必须活下去。
王雅格突然深深明白高易惟的无奈。为了两个女儿的成长,他能不舍弃王雅格吗?他怎能将两个女儿交给陈茵这种人格不健全的女人?那她们会成长成什么样子?跟陈茵一样,靠着寻死觅活和索要金钱留住男人吗?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步陈茵的后尘。
从一开始,高易惟和王雅格就没有可能在一起,因为高易惟碰到的是无可匹敌的陈茵,所以他们十年来的情爱,不过是一场长长的梦幻而已。
如今期限到了,梦也该醒了。
可是,懂得了这些道理,王雅格仍旧心痛得无法呼吸,正如高易惟讲的那样:心痛到无法自已。
假如高易惟没有再次惹她,又或者她没有再次接受高易惟,就不会遭受这般万箭穿心的酷刑了。
如今,连酷刑的痛她都无法顾念,求生欲望布满她的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