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乘坐的车辆进入年保玉则风景区,大家从车上下来那一刻,禁不住欢呼起来。
罗绒带着大家向仙女湖走去,边介绍说:“年保玉则是果洛藏族的发祥地,也是格萨尔王征战的古战场。西姆措的海拔是四千米多一点,大家不要因为高兴就跑得很快,免得引起高原反应。传说年宝玉则山神大战恶魔时,身负重伤,血滴溅落下来,化成了三千六百座山峰,三百六十个湖泊,其中最大的一个湖泊叫西姆措,就是仙女湖的意思。听说,因为牧羊姑娘常常用湖水洗浴梳妆,一个个变得美丽异常,像仙女下凡,这个湖泊由此得名‘西姆措’。大家记住哦,不可以到圣湖中戏水,藏民不吃鱼,也不允许游客们捕捞圣湖里的鱼。”
早就听闻,年保玉则被奉为天神的后花园,如今亲眼一见,王雅格几乎要拜倒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下。在梦里,她见过神霄绛阙,白云和蓝玫瑰呈现清静寂定的美,却又因为天使的存在绽放一派春色盎然之泰。这里,也是如梦似幻的仙境,仿似另一个乐园。波澜不惊的仙女湖如同一个淑逸闲华的女子,湖面如镜,像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姿态万千的瑶草琪花在风中轻轻摇曳,五彩斑斓,就像她的一袭花裙。对面的雪山绵延而去,云层像绵绸的棉花糖裹在山峰间,阳光正卖力穿过云层,雪山宛若一位头顶带着光环的仙人,安详静卧,与仙女湖呢喃细语,飞鸟不时从巍峨雪山前掠过,带着苍劲的力量,划出一道道无形的飞弧,那大概是仙女湖的一枚枚配饰。
蹲在湖边,盯着自己的倒影,眼角一丝表情纹清晰可见,王雅格惊叹:“哇!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清澈的湖水。”
许多小鱼身着修身小裙,身材苗条,灵活地撩动湖水,宛若一群穿着黑礼服的奥黛丽·赫本。鱼儿周围漂浮着色彩鲜艳的丝绸,阳光照射在水中,映衬得鱼儿身上磷光闪耀。王雅格原本萌生出一股吃烤鱼的馋念,盯着它们良久,竟觉得愧疚万分。
一张笑脸映入水中。有一秒的时间,王雅格将水里那张笑脸看成高易惟,但过了那一秒,她看清了,是罗绒。
“那些是什么?”王雅格指着前方湖中五颜六色的东西,抬起头望着他。
“贡品。”
“贡品?哇!丝绸上有经文,看!那边是珠宝吗?我没看错吧?”
“这些都是祭祀神山圣湖的贡品,有食物和珠宝,用印着经文的丝绸包裹,喇嘛们诵经加持后抛入水中,请圣灵们享用。”
“真好看!”王雅格心中为之一动。
罗绒微笑不语。
有个队友在不远处的地方向罗绒挥手,身后飘动着绚丽的经幡,罗绒快步向他走去。
王雅格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高易惟送给她的LOVE吊坠,阳光正好照在“LOVE”的英文上,闪闪发光。
轻轻一吻吊坠上的“LOVE”,她默默许愿:“天神,我知道,永远并不远,永远就在我的心里面。请祝福他永远幸福,请取走我心里的痛苦!”
吊坠从她手中飞了出去,湖面上泛起小小的涟漪,她凝视水中片刻,默默地走开了。
大家沿湖慢慢徒步,深怕错过这里的每一个细节。或繁花似锦,或溪流淙淙,或灌木如林,犹如仙女湖飘逸的发丝。西姆措越看越显得婀娜多姿,她像极安详的蒙娜丽莎,任凭观赏的人们怎样发出惊叹与赞美,都停在原地发出宁静的微笑。途中偶遇优哉游哉牧草的牛群,王雅格一时误以为他们闯入了电影《冰川世纪》的奇幻世界。往前走了三、四个小时,穿过连接着仙女湖的河流,狭长的妖女湖扑入眼帘。湖水碧蓝冷寂,妖女湖像位神秘冷艳的黑珍珠女王。
傍晚时分,大家开始安营扎寨,小强和罗绒细心地指导大家,王雅格得到许多帮助,这令她感到惭愧,她希望可以成为那个施予的人,却因为生来笨拙,能量有限,根本无法做到。回望自己走过的人生路,她发现自己更趋向接受馈赠和帮助的角色,即便高易惟突然销声匿迹,可他何尝不是一直在给予,而她一直在接受呢?此刻她深深叹服罗绒那一声“你相信命运吗”,虽然无从佐证,可谁又能说没有命运这种事物存在呢?
接下来是野餐时间,大家纷纷搬出自己带的食物,核桃、和田枣、苹果、火腿肠、牛肉干、烤面包……他们围在一起,在小强的指导下,选择一处背风的石坑,使用高山油气两用炉煮乌冬面,虽然一锅面煮了很久都没有煮开,里面只有零星的菜干和肉干,可这对于嚼了一天面包的队员来说,已算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美味佳肴。
夜幕降临的时候,五颜六色的帐篷在户外灯的映衬下,像一只只活泼的萤火虫,生机盎然。这一片花海因为多了这些透亮的“灯笼包儿”,加重了浪漫的色彩,寒风呼啸的黑夜,变得没有想象中那么阴冷。
晚上七点钟,王雅格已经困乏至极,却不敢错过任何美景,她生怕以后再也没有勇气这样长途跋涉地寻找神奇的力量,再也不能这样零距离地与神山圣湖对视。这一天当中所见过的景色,队友们的欢声笑语,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放,她发现自己非常喜欢这群陌生的朋友,眼角不禁有些湿润。失去了高易惟这个世上最亲密的家人,却收获了很多陌生的朋友,她以后或许还会收获更多,上帝并没有忘记她。
坐在帐篷边沿,她把脚伸到帐篷外面,拉了拉帽子,又抬头仰望天空。此刻,漫天繁星闪耀,看起来比地上的人们还要拥挤,整个天幕犹如一件华丽高贵的铆珠晚礼服,星光与队友们五彩缤纷的帐篷相互辉映,一切无比熟悉。她突然想到,这是一个倒置的铁马味餐厅,于是仙女湖中的小鱼又开始在她脑海里游来游去。可惜吃不得!她暗自惋惜,自然而然又想起老家的海鱼,差点就流出口水来。那是她回不去的家乡啊!高易惟曾经要她一起回去,可是,如果回去了,他就能给她一个家吗?她不敢确定,因此也不曾后悔自己的拒绝,只是,她曾经遗失了自己的家乡,还有高易惟想要带给她的那个家,心中不免怅然若失。一个没有根的人,只能带着一颗旅人的心,她只能永远流浪。
天上的一颗星星就是地上的一个人儿的守护神吗?哪一颗会是我的守护神?哪一颗会是他的守护神?王雅格尝试将视线集中在一颗星星上,轻启朱唇,小声的,极小声的,唱起歌来:“我悄悄离去,是为了悄悄回来,我悄悄枯萎,是为了悄悄盛开。我悄悄睡去,是为了悄悄复苏,复苏,复苏,复苏……我悄悄哭泣,是为了悄悄欢笑。我悄悄毁灭,是为了悄悄生长。悄悄,悄悄,悄悄……”
一束灯光投射在王雅格脚上。王雅格缓缓顺着灯光来的方向看去,一双男人的脚。那人蹲了下来,她顺着他的膝盖向上看,一张熟悉的脸。即使帽子和外套将他的头部包裹得严严实实,她还是看得很清楚。
王雅格轻轻咧嘴笑了。没有意外,没有惊喜。
她微笑着看他,他微笑着看她。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王雅格轻轻挪动身体,在右边留出一个空位,伸出双手拉他坐下,搂着他的左臂,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扒开她的双手,让她的肩膀靠在自己双腿上,她的头部枕着他的右臂,他又将左臂弯曲着覆盖在她的身体上,手掌轻轻拍打着,像哄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安静入睡。
夜很温暖。
躺在他的怀里,王雅格安心地合上双眼,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她终于可以幸福地做个美梦了。
梦里,小愉和夏翼手牵着手走出安翅殿,一匹雪白的飞马正在恭候他们,这是那匹曾经刺痛他们心窝的独角兽,它的独角已经消失,他们跨上飞马,一起在乐园里自由飞翔。
乐园里依旧花开成海,圣乐悠扬。
飞马来到上帝面前,上帝伸出右手,“孩子,可以给我看看你的旅行报告吗?”
小愉掏出一个厚厚的本子,上帝打开它,慈爱地笑了。
夏翼接过一看,报告很短,上面写着:
得到真爱的,必定是心怀真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