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史馆苏绅上疏曰:“星之丽天,犹万国之附王者。下之畔上,故星亦畔天。今大异若此,得非任事之臣逾常分乎?朝廷事无大小,委之**,至于黜陟之柄,亦或得专。夫大臣平日宜辩论官才,使陛下周知在位之能否,及有除拟,可以随才任用,使进擢之人知恩出于上,则威福不外分也。今则不然,每一官阙,但阅其履历,附以比例,而陛下无复有所更。故竞进之徒,趋走权门,经营捷径,恩命未出于上,而请托已行于下矣。祖宗时擢用要官,惟才是用,臣下莫得先知,故被擢之人,咸思自厉。此无它,讲求有素而大权不在于下也。
“雷者,天之号令。今方春而雷,天其或者欲陛下出号令以震动天下,宜及于早,而矫臣下舒缓之咎。凡朝廷事,无巨细,无内外,取其先急者,悉关圣虑而振肃之,不可缓也。夫星变既有下畔上之象,地震又有阴侵阳之证,天意恐陛下未悟也,更以震雷警之,欲陛下先事为备,则患祸消而福祥至矣。”
直史馆叶清臣上疏曰:“陛下临朝渊默,垂拱仰成,事无大小,有议皆可。使辅相之臣竭忠无私,皆如萧、曹、房、杜则可;一有不及,才或非伦,则误陛下事多矣。今有一人进擢,则曰宰相某之亲旧也;一人罢黜,则曰宰相某之嫌隙也。由是天下嚣然,不曰自陛下出而曰由宰相得,非臣阴之盛而易天地之序者乎?
“京房曰:‘臣事虽正,专必震。’彼正而专犹且震,况专而不正,安得不溃阴阳之气而致天地之变乎!此地震之所由至也。臣愿陛下用天之高明刚健,法太祖之英武肃果,太宗之神睿聪察,先皇帝之精勤明哲,然后官人以材如周文,以法绳下如汉宣,招谏迁善如唐文皇。若此,何惧后患之不消,福庆之不臻哉!”
校书郎张方平上七事:一曰密机事,二曰用威断,三曰广言路,四曰重图任,五曰正有司,六曰信命令,七曰示戒惧。
御史中丞张观亦言:“承平日久,政宽法慢,用度渐侈,风俗渐薄,以致灾异。”因上四事:一曰知人,二曰严禁:三曰尚质,四曰节用。
看晕了吧?要言之一句话,皇上您昏聩,亲小人,远贤臣,导致朝堂乌烟瘴气,所以您在上天的父就降下灾异来提醒您。
赵祯也是这样想的,但一点都不认同。
“这帮子言官,动辄就以天命示警来胁迫朕。这地动岂是朕失德所致?春天打了一下雷,也能扯到宰辅不力上,真的是服了他们了。”赵祯如是抱怨道。
会听到、敢听到这样的话的人,除了陈琳还能有谁?
陈琳劝解道:“自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之说,灾异就是群臣限制君王权利的不二法宝。不过是打着为国为民的幌子,行营私之实罢了。但老奴以为,韩琦所奏也有些道理。”
“喔?难得听大伴说起朝政,朕自当洗耳恭听呀!”
“老奴僭越了。这王随、陈尧佐确实是年龄大了些,可退职荣养,以显官家之恩德。至于旁人,贬也就贬了吧!”
“大伴难道看不出他们的言外之意?”
“不过是为范仲淹张目而已。范仲淹自到饶州任上,勤勉无怨,颇有政绩,确实可称得上贤才。然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事事听从臣子谏言,圣主所不取也。”
赵祯深以为然:“还是大伴一心为我皇家着想。别看这些自命清流的文官,说起来是惊天动地,只怕做起来就未必有多高明的手段了。此番元昊派人赴五台山进香,名为礼佛,实为刺探。你看看,有几个人应对得当的?”
陈琳笑道:“据细作回报。代州知州恐应付不来,托词引方仲永前往代州赈灾,与野利遇乞好是一番较量。也不知方仲永使了什么手段,竟使得野利遇乞毒发身亡。方仲永用金汁、巴豆排毒,也是苦不堪言。”
“消息确实吗?野利果真亡于方仲永之手?”
“确实。只不知是何种药物,竟如此歹毒?野利遇乞自称西夏悍将,所率山军所向披靡,哪知道竟死得这般糊涂。实在是一大快事呀!听到消息后,老奴还多喝了一杯呢。”
“既如此,不可不赏!”
二月,庚午,诏自今日御前殿视事,用苏舜钦之言也。
右司谏韩琦再上疏言:“宰臣王随,登庸以来,众望不协,差除任性,褊躁伤体。庙堂之上,不闻长材远略,仰益盛化,徒有延纳僧道,信奉巫祝之癖,贻诮中外。而自宿疚之作,几涉周星,安卧私家,备礼求退。方天地有大灾变,陛下责躬问道之际,曾未入见,而扶疾于中书视事,引擢亲旧,怡然自居。暨物议沸腾,则简其拜礼,勉强入见,面求假告,都无省愧之心,固宠慢上,寡识不恭久咎,自古无有。
次则陈尧佐男述古,监左藏库,官不成资,未经三司保奏,而引界满酬奖之条,擢任三门白波发运使。参知政事韩亿,初乞男综不以资叙回授兄纲,将朝廷要职从便退换,如己家之物,紊乱纲纪,举朝非笑。此二事,陛下若忽而小人,因循不问,彼必愈任威福,公行不善,更无畏矣。
又,石中立本以艺文进,不能少有建明,但滑稽谈笑之誉,为人所称;处翰墨之司,固当其职,若参决大政,诚非所长。况复仍岁以来,灾异间作,则燮理之任,正当其责。而使陛下引咎求言,继日临朝,遍责剌牧长吏各修其职,独**之臣皆以为过不在己,泰然自处于皋、夔、稷、契之右。臣僚欲广陛下之德,已颁前诏于天下,而罢立期限,则皆仰而不从,盖臣事专而君道之弱明应矣。伏望出臣此疏,明示中书,委御史台于朝堂集百官会议,正其是非,以塞群议。”
帝嘉纳之。
三月,戊戌朔,宰臣王随罢为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陈尧佐罢为淮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韩亿罢为户部侍郎,石中立罢为户部侍郎、资政殿学士。
以判河南府张士逊为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户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章得象以本官平章事,参知政事晏殊同知枢密院事,权三司使王博文、知永兴军陈执中并同知枢密院事。
方仲永因赈济灾民有方,又进炼钢新法,加升节度观察留后,协知永兴军。
韩琦觉得自己最近的建议都被皇帝采纳,吾皇真乃善纳忠言的明君呀!既是明君,岂可无贤臣协助?
遂再上奏疏:“岂陛下择辅弼未得其人故邪?若杜衍、宋道辅、胥偃、宋郊、范仲淹,众以为忠正之臣,可备进擢。不然,尝所用者王曾、吕夷简、蔡齐、宋绶,亦人所属望,何不图任也?”
帝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