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走!”我断然向守卫下令。
他被拖下去的时候还在歇斯底里地大笑,“趁来得及的时候抓紧哭泣吧!你们这些贼!我诅咒你们全都被沙虫吃掉,一个不剩,你们全都是!哈哈哈”那怪笑声在大厅里回荡了很久才消失。
行刑地就在外面的中心广场。当枪声从外面传来时,一声长久而深远的叹息清晰地在大厅响起,每个人都听到了,我们互相疑惑地看着,不知道这叹息声从何而来,为何听上去又如此熟悉。有那么一刻,我真的相信是大祭司回来了,那就是他惯常的叹息……。
或许这枪声和叹息声带走了之前的全部激情。当一切都安静下来后,我坐在椅子上,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难道这就是胜利后的感觉吗?为什么我没有尝到一点喜悦的滋味,却只感到深深的疲倦?几位代表围过来向我表示祝贺,我勉强点了点头,“回家去吧,接下来的事情还很多。”
不一会,所有人都走光了,整个大厅空空荡荡,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我回过头,望着插在大厅主墙上的那枝火把,现在只有它静静陪着我。“真神在上!请宽恕我所有的罪行,请给我以指引,请赐予我勇气……”我喃喃地祈祷,同时悲哀地发现,记忆中并没有适合这种情况的祈祷词。
如果刚才那声叹息真的来自于大祭司,那它意味着什么?赞同、还是反对我的行为?“为了所谓正义的目的而杀人,你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但希望你是最后一个”,对,他一定会这么说。
我该怎么回答他?“我是为了您才这么做的,我也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但我也知道,这远不是最后一次。”
“是的,这种事会没完没了,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将它结束。”那叹息声又在大厅内响起,比刚才的叹息更加苍凉。
我又坐了一会,打起精神走出大厅。刚出大门就感到阵阵寒意,冷风夹带着着大团的雨雾扑面而来。
“都办完了。他们死得很快,没受什么罪。”33迎上来轻声说。他不是公意代表,庭审时一直守在外面,刚才负责监督行刑。
我点点头。“下雨了?”
“是的,庭审刚开始就下起来了,一直下个不停。”
我们站在大门外,默默看着雨落下来。雨水绵长细密,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广场地上铺的大块黑色石片被冲刷得晶晶发亮,隔着雨雾看过去,白色的金字塔群也变成灰蒙蒙的颜色。白星上一年到头都下不了几场雨,这确实是一个适合行刑的天气。
“刚才有人来围观吗?”
“一个都没有。”他摇摇头,“这种天气,他们宁愿躲在自己的自己塔里。”
“整个过程他们都能看见吧?”过了一会,我问。
“都能看见。庭审和行刑的整个过程他们都很清楚”。他转过身来看着我,“有点不好受?”
“很奇怪的感觉。”
“这很正常”,他拍拍我的肩,“你以前参加过几次战争?”
我沉默不语。
“我参加过大大小小两百多次战争,这辈子几乎一直都在打仗”,他笑了笑,“记得很早以前,每次取胜后我都非常兴奋,高兴得不能自已,后来那种胜利的喜悦感就渐渐变淡了,也很难再像最开始时那样兴奋。再往后,随着参加的战争越来越多,喜悦感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变成了无尽的厌倦和疲惫,或许有点像你现在这种感受。”
“你是怎么克服的?”
“不用克服。有些事总得要有人去做。如果不幸轮到我去做,那就尽量把它彻底完成,不要担心对错,也别去想太多。”
“谢谢你。”我望着广场点点头,“我想一个人过去看看。”
“21很快就会杀回来”,他看着我,“你别耽误太久。”
“我知道。”
“我在城墙上等你。”
他带着卫队离开了,中心广场上现在更显空旷。那几个人趴在广场对面,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堆奇怪的黑色废弃物。我冒雨穿过整个广场,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水洼,最后来到他们身边站住。连绵的细雨不停地落在他们身上,又从身上流到地上,在他们周围聚集起一滩黑色的水面。他们早就湿透了,看上去卑微又肮脏。
一个奇怪的想法突然抑制不住地冒出来,如果换做是我趴在这里,看起来会不会更英勇一些?
应该不会,我摇了摇头,一个人如果就这样死了,不管你是元老或者将军,或者什么“叛军”首领,都没办法决定自己的样子看上去更英勇或者更猥琐,特别是在这样的雨天。
“把他们的遗体送回家去吧”,我从地上移开目光,吩咐看守的卫兵,然后转身,沿着1号大道冒雨朝城门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