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哆哆嗦嗦的打开骰盅,在众人热烈的欢呼声中,伙计长长的舒了口气。
虽然富贵坊输了钱,但他保住了性命。
肖郁宸倒是显得很平静,对于赢钱这种事,似乎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肖郁宸整理好银票,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在肖郁宸热切的目光下,伙计再次开始摇骰子。
这一次其他人也跟着下注,大多数选择跟随肖郁宸。
肖郁宸并未让他们失望,众人又是大赚一笔。
紧接着,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肖郁宸看似随意,却从未失手。
他面前的银票,像是滚雪球般,越来越多。
伙计有种不祥的预感,要是安王再继续玩下去,这富贵坊,怕是要支持不下去了吧!
就在伙计为此担忧时,宁家终于来人了,来人正是肖郁宸之前提到过的阮姑爷。
阮茂平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
然而,当他见到肖郁宸,以及他面前那厚厚一摞银票时,顿时有种地颤时的眩晕感。
肖郁宸打量着阮茂平,不禁在心中连连称赞。
阮茂平年轻时,就是有名的美男子。如今年过四十,岁月为其平添一丝沉稳的气度,风采更甚当年。
难怪能把宁家大小姐迷到神魂颠倒,阮茂平的确有这个资本。
“草民阮茂平拜见王爷,不知王爷前来,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阮茂平的态度恭敬有度,不带一丝谄媚之意。
“这里人多嘈杂,王爷不如到楼上雅间休息片刻。”
“阮先生的提议不错,本王正好有些累了,你们继续。”
肖郁宸把银票交给裴岭,自己站起身,随着阮茂平上了二楼。
丁掌柜借机疏散了人群,一楼正堂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雅间内,瓜果香茗已经备好,肖郁宸也不客气,直接在主位坐好,等着阮茂平开口。
阮茂平自小聪慧过人,这些年四处行商,见识过不少人。
在肖郁宸面前,他自然不必绕弯子,直接问道:“不知王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肖郁宸疑惑的看着阮茂平,反问道:“来这富贵坊,自然是为了赌钱,本王总不会大半夜的,跑这里闲逛吧!”
东浔国并未严禁官员来赌坊,是以无聊之时,总能在赌坊见到官员的身影。
这也是为何,富贵坊会设立雅间的原因。
肖郁宸这般回答,倒也没有奇怪之处。
只是,阮茂平才不相信,像安王这样严于律己的人,会对赌坊感兴趣。
“王爷赢了不少钱,何不将原由告知阮某,也好让阮某对家主有个交代。”
“阮先生口中的家主,就是宁老爷吧!就是阮先生的岳父?”
阮茂平苦笑着点点头。
世人都觉得他这个入赘姑爷,是掉进了富贵窝。
外人并不知道,他在宁家的地位,同奴仆差不了多少。
每逢家族聚会时,阮茂平都没有上桌用餐的资格。
二十多年来,他只能称呼宁老爷为家主,说到底,他就是个外人罢了。
肖郁宸笑了笑,说道:“宁家主那里好交代,你就跟他说,他养了个好女儿。具体怎么个好法,去问问戚夫人就知道了。”
阮茂平对戚家的事情略知一二,自然知道戚家同王府不和的事情。
既然肖郁宸已经点名了,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再深究此事。
“今日见到阮先生,让本王想起一人。本王麾下有一副将,常年驻守北疆,勇猛异常。但凡有他在的地方,敌军都不敢来袭。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位大将,当年刚到军营的时候,是多么不受人待见。”
肖郁宸顿了顿,无视阮茂平紧握的双拳,继续说道:“征兵那年他十三岁,体格纤弱,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看上去就像个即将断气的病人。
负责征兵的营长,不太看好他。可谁都没想到,他能在繁重的训练中坚持下来,甚至比其他人练得更好、更优秀。
能做到副将的军职,头脑好是其中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上了战场后,他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父王曾经对本王说过,他是我肖家军营的福将,有他在的战役,在气势上,就已经胜过对手了。
阮先生,那人也姓阮,怎么这脾气,一点都不软呢!这点倒是很像阮先生。”
阮茂平直视肖郁宸的双眼,忽的笑了,说道:“恰好同姓罢了,阮某只是个平凡的商人,又怎能跟骁勇善战的将领,相提并论呢!”
“阮先生过谦了,回想一下,这位副将的确勇猛。本王亲眼见过他在战场上的模样,敌人锋利的长刀,就这样砍在他身上,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当时本王就想,这样的人,该是有多强的忍耐力,才能做到如此。又或者,有什么事情推动着他,让他不得不变得坚强至此。”
肖郁宸说着,手里比划着,力道之大,凭空带起一股气浪。
阮茂平紧握的双拳握得更紧,脸上的神情,不似刚才那般平静。
肖郁宸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调笑着说道:“是本王的不是,无端说起战场上的血腥事,吓到阮先生了吧!本王今日是有感而发,天气日渐寒冷,想来,北边又要不平静了。”
肖郁宸嘴上说着,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这让阮茂平的心里,变得更加紧张了。
“王爷今日对阮某说这些,到底有何用意?”
阮茂平的语气略带急躁,他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顾不得其他,他只想知道肖郁宸真实的目的。
该说的都说完了,肖郁宸不再同他兜圈子,直接说道:“本王说出这些,当然是想让阮先生知道,自己的胞弟在军营生活的有多苦。”
阮茂平惶恐的看向肖郁宸,他自觉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现在却被肖郁宸点破。
一想到宁家会知道此事,阮茂平就感到脊背发凉。
“他的真实身份只有本王知道,你不必担心。”
随着肖郁宸的话传来,阮茂平的思绪被打断,他抬头看向肖郁宸,眼底净是疑惑和不解。
肖郁宸笑了笑,问道:“本王倒是很好奇,当年你让阮茂禄假死遁逃,换了个身份入军营,就只是为了躲开宁家?”
阮茂平静了静心神,自嘲的笑道:“阮某不才,想不出别的办法,不知该如何保护好家人。”
说着,阮茂平跪在地上,给肖郁宸重重磕了个头,恳求道:“阮氏兄弟二人,对肖家绝无半分敌意。隐瞒身份之事,是阮某一手促成,阮某愿一力承担。求王爷念在舍弟多年辛苦的份上,饶他一命。”
肖郁宸没有阻止他磕头赔罪,这事的确该罚,让阮茂平磕几个头,已经算是轻饶了。
“该罚的,本王早已罚过了。阮副将受了二百军棍,罚俸一年,算是惩戒。”
阮茂平猛地抬起头,不明白肖郁宸到底是何意。
“你先起来吧,依着你们兄弟的性子,他又怎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你呢!”
说完,肖郁宸还嫌不够,补了句:“就是在床上躺了俩月,阮副将早已习惯受伤了,不碍事的。”
“怎么可能习惯啊!”
阮茂平轻声嘀咕着,“他小时候最怕疼了,就个傻孩子。”
想到从小疼爱的弟弟,再加上肖郁宸之前说过的话,阮茂平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
“王爷已经知道了吧,宁家和阮家之间的事情。”
肖郁宸示意阮茂平坐下,说道:“没错,前些年北方战事突起,本王率军迎战,是那次认识了阮副将。那次战役大胜,他受了不轻的伤。他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所以将阮家被宁家陷害破产一事,告诉了本王。”
肖郁宸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宁家是戚家背后的最大助力,戚家若是倒了,宁家定然跑不掉。阮副将求本王,在宁家败落后,能保你一命,至少能为阮家,留一条命脉。”
“二弟他......”
阮茂平红了眼圈,他一直以为自己过得憋屈。
直到今日,阮茂平才发现,自己在宁家受到的屈辱,同阮茂禄在战场上的生死之战想比,根本不算什么。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连累了所有人。
“阮茂禄比你想象中坚强多了,那么重的伤,只休息了三个月就痊愈了。他之后没再提过此事,本王便没再追问。”
“那王爷现在说这些,是有别的想法了?”
“没错。”
肖郁宸收起笑意,认真的说道:“本王原本对宁家没什么兴趣,毕竟戚家的稳固,要靠宁家资助。原本宁家老实做个商人就好,偏要掺和进戚家同王府的争斗中,本王自然不能无视宁家。既然目标一致,本王当然要选个合作对象,阮先生意下如何?”
“这......”
阮茂平激动过后,产生了一丝犹豫,“敢问王爷,今日所说的话,可当真?”
“呵,阮先生真是谨小慎微啊!若是阮先生不相信,本王不勉强,看来这些事情,还是同令弟商量更痛快些。”
肖郁宸作势要起身离开,阮茂平赶紧拦住了他。
“王爷息怒,阮某只是太激动,完全没有质疑王爷的意思。请王爷吩咐,阮某定当倾力而为。”
肖郁宸重新坐好,笑着说道:“暂时不需要你做什么,有需要的时候会暗中通知你。外面应该差不多了,本王今日就先回去了。”
阮茂平琢磨着肖郁宸的话,苦笑着问道:“那位年轻公子,莫非是王爷派来的?”
肖郁宸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本王只是看不惯宁家欺负人而已,今日本王手气不错,阮先生记住了,这笔账,一定要清清楚楚,记在戚夫人头上。”
感受到肖郁宸锐利的视线,阮茂平哪敢说不,忙将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
待肖郁宸移开视线后,阮茂平才重重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