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是外乡人吧?”
琅玦点点头,问:“这首歌,是你写的吗?”
另一个打手拍鼓的小伙子凑过来说:“他才不会写呢!他连字都不认识!”
琅玦赞道:“这个曲子好极了,词好凄美。”
唱歌的小伙笑道:“这首歌是我在别处听来的,是一个女子因为思念她的心上人而写了这歌,她的心上人从军去打缅甸,再也没回来,她很难过,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但总盼着他还能回来!”
“原来如此……”琅玦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怀,情不自禁的问:“我……我能不能请你们挪一挪位置,到那边,把你们方才的奏乐声和歌声再表演一遍?”
“为什么?”几个小伙子都对琅玦这个要求感到有点奇怪。
“我……我曾经为一个人学了跳舞,可是好巧,几年了,我却每次都没有机会跳给他看,他甚至……甚至不知道我会跳舞。后来他也从军了,我为了见他一面,从北方千里迢迢来到云南,明天……明天我就要回去了,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看到你们跳舞,我也好想为他跳一支舞。但没有奏乐的舞很乏味,我想让你们给我伴奏,可以吗?”琅玦说着,声音几乎颤抖着,也不敢抬头看眼前的任何一个人,不知道自己是太紧张,还是太伤情。
唱歌的小伙子问:“既然这么放不下他,为什么要走呢?何不为他留下?”
“如果能留下……此生夫复何求?”琅玦说着,潸然泪下。
“山外面的人很奇怪!他们总有很多不得不!”几个小伙子感慨着,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的拿着自己的乐器站了起来,问:“你要我们去的地方在哪?”
琅玦没想到他们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时间悲喜交加,忙抿掉了眼泪,带着他们几个来到了永琪和福灵安面前。
永琪和福灵安正在探讨神与人的不同,没太注意琅玦在做什么。
琅玦突然站在福灵安面前,大喊一声:“福灵安!”
福灵安吃了一惊,他看着琅玦,因为她身后有几个陌生人,他不敢称“公主”,也不敢行礼,只是站了起来。
琅玦心跳加速,她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将生平所有的勇气都鼓足了,大胆的对福灵安说:“我要跳舞给你看,你非看不可,你就当这是命令吧!”
说罢,琅玦后退几步,原地起舞。
那还是她跟胡嫱学的一支舞,在乾隆陪香妃游江南的路上。
那时福灵安旧伤复发,她刚认识福灵安还没多久,充满了对爱情和幸福的渴望,她说练好这支舞,等福灵安康复之后就跳给他看。她曾经幻想着在杭州沁芳园与福灵安夜里约会,跳舞给他看,可惜他没能成功赴约。后来的后来,他们之间便有了这一层兄长与弟媳的关系,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机会。
几个摩梭的小伙子盘腿坐在一侧,奏乐唱起了歌,福灵安听出了歌词的内容:
雁南飞,不知何日归!
雁叫声声悲,远去不闻故人泪!
酒一杯,土一柸,
来年垄中难相随。
冬去春回,人未回,
盼归,
闺中阿妹,莫把心揉碎!
词句已是悲切,婉转凄凉的曲子,更让人黯然神伤。琅玦舞着,回顾起南巡种种,她似乎看到在沁芳园中,守候在大石壁后的自己,寒风凛冽,满怀期待。如果那天福灵安来赴约,他们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还有私闯学士府的那个夜晚,如果琅玦早点找到福灵安的所在,如果她没有被敏敏碰到,如果他们单独聊的时间可以多一点点,他们的结局又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惜如果,没有如果。
曲调声声入耳,哀婉凄绝。福灵安不敢不看,无法不听,一滴泪水从他的脸颊流下,悄无声息的滴在了地上。
曲罢舞停,几个奏乐人叹气连连,辞别琅玦归家去。
“能看到你的眼泪,我这辈子……总算没有白活……”琅玦走到了福灵安面前,试图伸手抿掉他的眼泪。
福灵安却把脸转向一侧。
永琪站在一旁,久久无言。
后来,福灵安又找来不少柴火,在这里生火,准备就地安歇。因为这里离返回的山路不远,明日一早便可直接翻山赶路,再去别处借宿显得太折腾,也就随便凑合休息了。
永琪先安顿了琅玦在火堆的一侧躺下,待琅玦睡着,他又到火堆的另一侧与福灵安同坐,福灵安正借着火光看书。
永琪问:“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你还会替福隆安做媒,让琅玦成为你的弟媳吗?”
福灵安拱手向永琪回道:“请王爷不要问臣不存在的问题,臣无法回答。”
琅玦并没有睡着,她忽然睁开了眼睛,听着福灵安的话。
永琪点点头,又说:“好吧,那就不说琅玦,就说你。你也还年轻,为何不续弦呢?嫂夫人都去了这么多年了,你也算对得起她了,难道还真打算光棍一辈子?”
福灵安笑道:“谢王爷关怀,如臣这般的人,都是时刻准备着马革裹尸,即便侥幸存活,居家过日子的时间也寥寥无几,又何必耽误人家姑娘?”
永琪听了,心里很难受,他望着福灵安,深情的说:“你可以不做这样的人!我也不想你做这样的人!”
“除非天下从此太平,再无战乱,一个合格的士兵只会前进,永远难不可能倒退,更何况一个将军?”福灵安也望着永琪,又笑道:“王爷不须担心微臣,更该担忧自己。虽然王爷出入常在护卫当中,却未必比臣安全,自当保重。”
永琪没有什么强大的理由去劝说福灵安,他也知道京城那个是非之地并不安全,只是怀着惜别之意,轻声叹道:“但愿我们还有再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