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荣千富想着想着,忽然冷笑一声,有条不紊地说,“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至于他到底为什么要跟踪你,恐怕还得亲自去问问他本人才行了。”
语毕,彭斯言当场愣住,大脑飞速运转,来回思索着荣千富这番话里的含义,一时之间,思绪万千,可仍是觉得如坐云雾,不明所以。
于是乎,彭斯言只得带着心中的疑虑,一头雾水地问:“敢问老爷,这人都溜走了……我们又能从何问起呢?”
荣千富轻声一笑,眼神当中充满了不屑,进而用一种阴阳怪调的语气,意味深长地说:“这人的确是走了,但他既然在你眼皮子底下走了一遭,就势必会留下点东西。亦如绚烂多彩的烟火,绽放之后,即使本体消散殆尽了,也还是会化作粒粒繁星,坠落人间。”
一听这话,彭斯言径直睁大了眼睛,心中一阵触动,如梦初醒,恍然大悟道:“哦――小人明白了!老爷的意思,是说贼人虽然离去,一定会在现场留下与之相对应的线索?”
荣千富淡然一笑,自信满满地说:“不出意外的话,理当如此。”
彭斯言止不住地默默颔首,以表认同,可他想着想着,却又不由得眉头紧锁,猝不及防地提出了异议道:“不对啊……老爷,据小人所知,此人空手而来,空手而归,解决完我们的人后,便是潇洒自如地扬长而去,并未带来什么,也并未带走什么。如此毫无线索可言,又叫我等从何着手呢?”
深谙世故的荣千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势在必得,深不可测的诡异笑容,其味无穷地说:“彭管家,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对方所留下的线索,未必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也有可能……是虚无缥缈的细节!”
“虚无缥缈的细节?”彭斯言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愿闻其详。”
荣千富自信一笑,用一种衰老却沉稳的语调,不紧不慢地说:“彭管家,难道我说到此处,你还不明白么?问题的关键所在,你在刚才的时候可就已经是与我提及过了呀。”
彭斯言心中一震,身子一颤,左思右想过后,眼前一亮,不敢置信地推测道:“老爷是指此人无缘无故地手下留情这一细节?”
荣千富轻声笑笑,一手伸出两指,对着彭斯言点来点去,心满意足地说:“彭管家,你果然找到了其中的蹊跷,没让我失望呀!”
“老爷过誉了。”彭斯言面带微笑,与之一唱一和道,“小人之所以能够幡然醒悟,还得多谢老爷提点才是,否则小人断然不可能察觉到这其中的端倪。”
荣千富长舒一口气,不慌不忙地说:“接下来,你只需按图索骥,层层深入即可,相信离此人的身份水落石出不远了。”
“可是……”彭斯言愁眉莫展,顾虑重重地说,“单单凭这一点,我们又能得出什么结论来呢?这固然是对方所留下的一个线索,但纵观大局,这点微不足道的线索可谓是无足轻重,一无是处啊……”
“谁说的?”荣千富挑了挑眉头,用一种慵懒的声调,慢条斯理地指责道,“彭管家,这就是你的思维太过局限了。你只当它太仓一粟,毫无用处,殊不知,这看似不足挂齿的微小线索,却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彭斯言垂着个脑袋,不敢抬头,一方面是碍于身份之别,另一方面则是出于真心求学的尊敬。
只见他暗暗喘了一口气,直言不讳道:“不知老爷何出此言?”
荣千富直接站了起来,干脆利落地把双手背过身后,慢慢悠悠地向前走了两步,去到屋檐之外,面对后院的山清水秀和繁花似锦,别有深意地说道:“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即使这线索卑微到如同一颗尘埃般渺小,我们也绝不能忽视它的重要性。在我回答你之前,先让我问你几个问题。”
“老爷请讲。”彭斯言凑到他的身边,双手作揖道。
荣千富挥一挥衣袖,一针见血地问:“这好端端的,那人为什么要跟踪你?你为我办事数十载,想必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离奇的事情吧?”
“老爷所言甚是。”彭斯言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筹莫展地说,“此人来路不明,身份可疑,小人亦是十分不解,着实想不通他为何会盯上小人。小人自问这些年来安分守己,对老爷忠心耿耿,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之事,但那人前前后后两次跟踪小人,小人实在是想不通,这于他究竟有什么利处?”
荣千富的嘴角上扬到极致,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信誓旦旦地说:“他跟踪你,并不一定是冲着你来,也有可能是冲着我来。”
“冲着老爷来?”彭斯言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念了一遍,战战兢兢地推测道,“近日老爷与城主不和,甚至渐渐生出嫌隙,难道这跟踪之人,即是城主的人?”
“不会。”荣千富镇定自若地摇摇头,平心静气地否认道,“王允川尚且还需要我的财力,他不会对我下手,况且他跟踪你毫无意义可言。就凭他张扬跋扈的性子,若真是要针对我,一定会直接冲着我来,而不会拐弯抹角。”
彭斯言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脸上的表情已然拧成了一团。倘若事情并非如自己所说的那样,那自己已然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彭管家。”荣千富忽然心潮起伏地轻声唤道,“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光怪陆离,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就像是众人效忠于我是为钱财,饱读诗书是为充实内心,勤勉自励是为了不让看好自己的人失望,并在万里江山中争得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而跟踪之人一路尾随你,自然而然也是因为他有利可图。你说对吗,彭管家?”
听到此处,彭斯言豁然开朗,大彻大悟,进而无比激动地双手作揖道,“老爷字字珠玑,振聋发聩,小人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紧接着,荣千富一手握拳置于嘴前,刻意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神情,认真严肃地说:“彭管家,既然此人是有利可图,那你不妨说说,他图的,是哪份利呢?”
彭斯言怔了一下,值此千钧一发之际,虽是灵机一动,想到了答案,但却不敢妄加揣测,擅作评论。
“小……小人不敢妄言……”彭斯言支支吾吾地说道。虽然无事发生,但他依然觉得脊骨发凉,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来。
“说。”荣千富泰然自若地说道,“我恕你无罪。”
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彭斯言露出一副纠结的神情,犹豫不决,左右为难,再三掂量了一番后,正色庄容地说:“此人若是为财,理当冲着老爷而来。但他偏偏要跟踪人微言轻的小人,小人细细想来,觉得此人或有可能是为了老爷背后的私炮坊而来……”
彭斯言的语气越来越弱,说着说着,更是全然没了底气,愁眉锁眼,怅然若失。
荣千富皱着眉头,瞳孔呈一个由放大至缩小的过程,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怒色,双手于不知不觉间紧握成拳,来回揉捏了一番后,冷冰冰地说道:“说得好……简直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