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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无奇和那两个家伙跟撒欢的骡子似的狂奔逃离。
天策楼在后面越甩越远,??也离开了那有王府侍卫守着的院落,终于感觉安全了的时候,林森跟蔡采石才停了下来。
无奇的体质很是一般,??跑了这阵,??吐着舌头大口喘气。
又因为担心蔡流风,她回头张望,断断续续问:“你们跑的、这么快干吗?”
林森也正呼哧呼哧地:“瑞王殿下、特留了你?他跟你说什么了?”
蔡采石则擦擦汗,仰着脖子回着无奇的话:“你、你难道不知道?我、我早听说了,??瑞王殿下……性情难测,还是、少跟他打交道为妙!”
无奇圆着眼睛,??心想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林森还要追问:“小奇你快说呀,??殿下到底说什么了?对了,??你跑的那么急,是不是惹了殿下不高兴?”
“没没有!”无奇赶紧否认:“天下太平。”
林森抬手顺了顺气,??确认她没说谎才道:“那怎么呆了那半天?还有,??你怎么敢当面顶撞瑞王殿下?”
“我哪里顶撞了?”
“你敢直接回王爷的话,难道不是顶撞?”林森振振有辞,??觉着很该教教无奇面见王爷的各种礼仪。
蔡采石也说:“是啊小奇,你不是说不许叫我们提少杭府的事吗?刚才我可着实捏了一把汗,??生怕你惹怒了王爷,那可就、可就……”
就算是蔡流风在场,也无法掌控局面啊。
蔡采石说着还特意打量着无奇的脖颈,这么好看的脖子要是来上一刀那真的无法可想呜呼哀哉,幸而,万全。
三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冷不防那些从天策楼退出来的上下大人们,??也有的退避到此处来。
其中一个远远地看见,??立刻吼了声:“郝无奇!站住!”
这人正是之前喷过无奇跟林森的顾监丞。
顾监丞一路邪风地跑到跟前,不由分说道:“看你干的好事!”
无奇看看蔡采石跟林森,问:“监丞在说什么?”
顾监丞道:“如今正是二试的关键之时,王爷特驾临国子监,自然也是重视此事,你们三人……”他看了眼蔡采石,看在蔡流风的面子上,开始拙劣地亡羊补牢,他对准无奇跟林森道:“尤其是你们两个,目无法纪,不务正业,这次王爷都知道,恐怕不是取消二试那么简单了!”
国子监祭酒大人退出来后,曾极小声地嘀咕过,说是瑞王非常的不高兴,否决了蔡流风保他们三人的话,坚决要取消他们二试的资格。
顾监丞偷偷听了正中下怀,觉着自己之前的决定实在英明而具有前瞻性。
他不由分说抢白一阵,又道:“郝无奇,你果然仗着你父亲的势力便无法无天了,之前孙胥长的事情,你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明明只是个太学生,你还真以为自个儿就是应天府的捕快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无奇看他狐假虎威的样子,听着这指桑骂槐的话,品出一点意思来。
“顾大人,我承认是我们触犯学规在前,”无奇微笑,眼神里却藏着些刀锋颜色:“但您之所以抓着我们不放,到底是为了学规呢,还是为了别的?”
“你、你说什么?”顾监丞没料到她敢还嘴。
无奇道:“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孙胥长没犯案之前,顾监丞跟他的关系好像格外不错,您是不是记恨着我揭破了孙胥长杀妻的实情。所以在故意针对?”
顾监丞的脸色有点不对,磕磕绊绊恼羞成怒道:“你、你胡说,成何体统,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其实无奇之前回到家里,阮夫人曾提起此事,但她没有详说,当时无奇也没放在心上。
而阮夫人确实有先见之明,她考虑到了太学之中的人情关系,孙胥长没犯案之前,算是个八面玲珑的老实好人,尤其是他这种外表忠厚老实而内藏奸诈的,尤其会跟一些同气息的臭味相投。
顾监丞显然便是其中一个。
杀妻,对于一些良心跟正直尚存的人来说,当然是不可饶恕,罪大恶极的恶行。
可是对有些心术不正的人而言,这种罪行很容易让他们想入非非。
比如有的人会想:啊,逼得一个老实人杀妻,这妻子该是怎样的懒惰、丑陋、性格不好的一个人,必然是她有错在先,也许是红杏出墙,也许是大手大脚,也许……总之一定有缺点才会让老实人夫君忍无可忍举起屠刀。
虽未谋面,却不妨他们脑力丰富的自行想象一出丑陋剧情。
殊不知事实多半正好相反,被害的多数都是无辜之人。比如孙胥长的原配夫人,从夫君一贫如洗开始扶持,到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哪里想到同床共枕的已经是一头狼呢。
他们没做错过什么,只是选错了共度一生的人而已。
而对于一些狼心狗肺的、尤其是男人而言,同为男人、同样的劣性让他们觉着,杀妻这种事,其实不是什么非得砍头的大罪过。
升官发财死老婆,本是人生乐事,老婆既然不肯主动识趣地去死,那有什么法子,当然得自力更生帮她一把。
他们甚至感觉,揭露罪行而害孙胥长掉脑袋、且影响到国子监的名誉,此行为实在不妥。
在他们眼里,这种“不妥”似乎比杀了妻子犯了王法更加不可饶恕。
顾监丞就是这么想的,他非但心里这样想,而且私下里曾跟同僚抱怨过:“该死,太学生不好好地读书习业,反而来指认监内的师长,这成何体统,如今闹得满城风雨,都知道国子监里有个胥长杀了妻,大家的脸上也不好看,名声都受了损,发生这种事,本就该悄悄地解决,他们倒好!哼,别叫这些人落在我的手里,不然,定要给他们好看!”
孙胥长的罪行给揭露,就如同他的脸皮给揭了似的难堪,他感觉受了无形的羞辱,而想要惩治一下那不知好歹的太学生。
遇到这个机会,当然不会错过,
“我胡说吗?”无奇面不改色:“刚才听您的话,指桑骂槐的,好像很替孙胥长抱不平啊。难道是我听错了?正如监丞先前所说,学有学规,国有国法,只要监丞别像是孙胥长一样违法乱纪,谋财害命,我们自然不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您也不必怕什么。可若是您有什么纰漏,那就别怪我们还得伸手!路见不平还能拔刀相助呢,若为人师表而蝇营狗苟藏污纳垢,我们可不能为了自保而装看不见!”
起初蔡采石本来还想劝导无奇,叫她别跟老师对着干,免得又给穿小鞋。
幸亏林森及时地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别说话,听无奇说完,林森想到姓顾的先前趾高气扬的样子,觉着甚是解气,望着顾监丞的眼神里更多了轻蔑。
与此同时,几个靠的近的文书等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有那些知道顾监丞为人的,见他给无奇挤兑的狗血淋头,便也都心里称愿,冷笑不屑地拂袖而去。
顾监丞见无人来助自己,越发羞愤:“你、好个伶牙俐齿,好,你给我记住,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别想过二试。”
无奇撇撇嘴:“哟,我真的很害怕啊!”她哼了声,转身大摇大摆地走开。
林森则向着顾监丞啐了口:“呸!”也跟着她去了。
顾监丞七窍生烟,见蔡采石还在原地,以为他是个懂事的:“蔡……”
才要嘉许几句,谁知蔡采石见话说到这份上,他再说别的也是白搭,何况若顾监丞人品不堪到这种地步,若还求他,实在是自堕身份,于是便漠然道:“老师,请你好自为之吧!”
丢下目瞪口呆的顾监丞,蔡采石也跑了。
三个人又碰了头,回顾方才一幕,林森道:“想不到这学内还有人面兽心的藏着,真是人不可貌相。”
蔡采石因听到“人不可貌相”一句,便凑近了问无奇:“先前我们进了天策楼内堂,我吓得不敢抬头,晕晕乎乎的,只听见王爷说话的声音……没见到他的样貌,小奇,你可是见到了吧?”
无奇一点头:“见着了。”
蔡采石眼睛亮了几分:“那你快跟我们说说,瑞王殿下,可真的是传说中那样的绝色吗?他长得到底怎样?”
林森对这个话题也非常感兴趣:“对啊,我当时想看来着,可实在是不能动。殿下样貌如何?”
给他们一提,无奇仰头,先啧了声,又叹道:“不能说啊,不能说。”
林森跟蔡采石对视一眼:“怎么不能说?难道见面不如闻名?徒有其名吗?”
“非也非也,大错特错。”无奇摇头晃脑,继续卖关子。
蔡采石跑了半路,他本就怕热,此刻一手拎着帕子擦汗,一手掏出扇子,给自己扇了两下,又忙凑过去给无奇扇:“你快说呀,到底怎么样?”
无奇摩挲着下颌,慢悠悠地说道:“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什么曹子建的《洛神赋》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就算这样的辞赋一千篇加起来,里头所有的溢美之词叠在一起,也是形容不出来呀。”
两个人张口结舌:“真、真的那么绝色?”
林森的口水涌到唇边,好像忘了瑞王是个男子,他及时地把口水咽回去,发誓:“下次、下次要见了王爷,我拼死也要抬头看一眼!”
无奇笑道:“我劝你别看。”
“为什么?”两人齐声地问。
无奇叹道:“鄙人自诩定力十足经验丰富见惯世间美人,心如古井水波澜誓不起,可在见到王爷的时候都会恍然失神,倘若你们两个土鳖见了,还不失魂落魄死去活来?我怕到时候你们两看到失态露骨的,那可是真的会掉脑袋的!我势单力薄的一个人可兜不住你们两个大胖脑袋。”
说的林森跟蔡采石都大笑起来。
此时,出了国子监进了轿子的瑞王赵景藩,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转头看了眼国子监的门首:“谁在念叨本王?”
瑞王的仪仗经过朱雀大街,到了东宫。赵景藩跟太子赵徵关系最好,东宫内侍一边入内禀报,一边请四殿下入内。
太子赵徵比赵景藩大一轮还多,赵景藩从小很受太子的照拂,所以自打他能理事,便成了赵徵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