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Six 可是现在到了这一步,由不得我了。苏哲,我不放也得放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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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伊敏的大四生活开始了,按没遇到苏哲前的方式正常进行着。

开学后,她听从赵启智的建议,报名参加了全校教学技能大赛。师大相当重视每年一次的这个赛事,请来的评委包括各系教授和市内几所知名中学的校长,有志从教的学生自然也投入了极大热情参加。整个九月的中下旬,师大大部分学生的注意力都被这个比赛占据了。

邵伊敏按自己的想法,花时间准备参赛教案,顺利通过了初赛进入复赛。她认真观摩了每一场比赛。才艺多到泛滥的艺术系自不必说,每次都会引来大批观众;中文系挥洒唐诗宋词和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对比,可谓文采风流;地理、历史都是古今中外旁征博引,从丝绸之路讲到十字军东征,从夏商周断代讲到宇宙黑洞;教英语的用大段美国文艺片对白来征服听众,再加歌舞剧经典段落热辣上演;就算物理、化学也是将各种实验搬上讲台,务求做到生动有趣;政教系的参赛学生尚且能打点儿擦边球讲点儿别的哲学思潮。唯独数学这门课不比其他,没有实验可做,没有趣闻喧宾夺主,没有任何噱头可想,只能老实讲课,能在比赛中出奇制胜很难。

到了复赛,每个人十五分钟专业讲课,五分钟才艺展示。各系参赛选手可说都出尽百宝了。轮到邵伊敏上场,她穿着和平时一样的白色T恤加牛仔裤,眼睛正视下面的观众和评审,开始讲课就引起了小小的震动。她普通话标准,声音清脆悦耳、有穿透力,这些倒并不稀奇。她准备的是一段标准的初三数学课程,板书漂亮,课讲得条理清晰,根本没有许多参赛者一路背下来的那种僵硬感,更没有很多人在讲课过程中会出现的嗯嗯啊啊这个那个之类的语气助词,提问环节的设计也中规中矩,是完全没有任何花哨的讲课方法。

评委看法十分一致,认为她的演示非常实用而且干净利落,两位来自中学的校长尤其赞赏,他们并不喜欢那些炫目但不踏实的讲课,不约而同地对主评的一位副校长说,这样的学生如果到了中学,简直可以直接上手带班,实在难得。

罗音从来没打算从教,就没有参赛,但她要给校刊以及本地报社写相关稿件,基本从头看到了尾。陈媛媛坐她身边,嘀咕着:“数学老师果然是个最无趣的人才能做得最好的工作。”

罗音没喜欢过数学,不过觉得这话未免太不公平了,用胳膊肘拐一下她:“你要能把语文讲得像她这么条理清楚,那才叫有趣好不好?”

陈媛媛初赛就被淘汰了,不免气馁:“我大概不适合当老师吧,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对着底下这么多人还能保持镇定的,平时也没见她爱出头露面呀,难道是天生的?”

邵伊敏没什么特别的才艺,第二个环节不过是老老实实写了幅前两天翻书找来的苏轼的《定风波》凑数。比赛结果出来,她差不多没什么争议地拿了一等奖。江小琳也参赛了,只拿了三等奖,她的路数其实和伊敏不谋而合,但临场发挥就远逊了。两人得奖,这也算数学系历年参加教学技能大赛的最好成绩了。

邵伊敏还没出礼堂就被历史系一位副教授拦住,请她当天去他家试讲,然后拍板定下在周末给他读初三的女儿当家教,她自然是一口答应了。

她并不为得奖兴奋,看到她那个和平时没两样的表情,当然也没人来跟她开玩笑要请客之类。她白天照样上课,晚上照常去自习室看书,周末去做两小时家教,但这样机械重复的生活没法儿让她跟从前一样视作理所当然了。

现在邵伊敏和苏哲之间的联系就是手机,只是她一对着电话就有无话可说的感觉。苏哲不怎么提他的工作,她也没有絮絮跟人讲日复一日大学生活的习惯,两人都是简单问候,每每放下电话,她都觉得挫败和怅惘。

晚上出了自习室,她漫步走着,想了想,还是在体育馆前的台阶上坐下,拨了苏哲的手机。过一会儿他接听了,背景是轰鸣的音乐,简直听不清说话的声音,隔了一会儿,苏哲走出来,才算能对话了。

“在酒吧喝酒呢,”苏哲的声音有点儿倦意,“伊敏,你怎么样?”

“还好吧。”她只能这样说。

的确,一切都算还好,天气日渐凉爽,连夏天困扰她的耳鸣都似乎没怎么复发了,生活安静得如同什么也没发生。

“我最近都很忙,接手的那部分事情根本丢不开,马上十一放假了,你买机票到深圳来陪我几天好吗?”

邵伊敏一怔:“可是我刚接了家教,说好了十一假期隔一天上一次课。”

苏哲良久无语,好一会儿才说:“那再说吧。”

“我很想念你。”这一句话在她的嗓子里打着转想冲口而出,然而她到底也没说。她知道自己的想念来得苍白,没有说服力,她甚至不能为他放弃一个家教,又有什么资格用一句想念来禁锢他。

放下电话,她知道苏哲是不悦了。可是她无法断然放弃才接手的家教,而去赴一个假期约会。十点后的校园,渐渐安静下来。此时她独坐在这里,而苏哲在以他习惯的方式打发寂寞。

他们处于两个世界。她仰头看初秋显得高远的夜空,只想,如果注定是渐行渐远,也只能这样了。

十一长假过后,开始分配六周教学实习了。

名单一下来,邵伊敏发现自己被分去了市内的一所普通中学,而按她的成绩和教学技能竞赛的表现应该不会这样。马上有同学告诉她,系办接到反映,说她经常夜不归宿,影响不好。她睁大眼睛有点儿惊奇地听着,听完倒一笑,转身走了,既然用这种标准分配,她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一进宿舍,江小琳就急急地对她说:“你不要误会我,我不是背后说人坏话的人。”

江小琳如愿被分去了众人都羡慕的省重点中学师大附中实习。然而没等她来得及开心,系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有人干脆直指到系办告状的人就是和邵伊敏同寝室的她,理由十分充分。邵伊敏一向处事平和,并不张扬,系里女生又少,没多少人注意过她的私事。而江小琳则从来都是出了名的主张自己的权利毫不手软,争起奖学金绝不退让。

风言风语传来,江小琳气急败坏,有百口莫辩的感觉。她的确去过系办争取分到重点学校实习,但她并没有说过邵伊敏什么。她一向觉得恋爱这种奢侈游戏她玩不起,别人能玩那是别人的自由。

听了她的话,邵伊敏点点头,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表示,拿了饭盒准备去食堂吃饭。

江小琳急了:“要不然我们一块儿去系办,当面对质,我不能背这个黑锅。”

“你只是想去证明你没说,并不是想证明我没夜不归宿,对不对?”邵伊敏冷静地问。

江小琳一怔,她当然不打算给邵伊敏辩护,何况在她看来,那是事实,而且她们从来没有帮着撒谎隐瞒的交情。看着邵伊敏脸上的那点儿笑意,她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想去就自己去好了,谁说的我并不在乎,事情已经这样了,由它去吧。”

江小琳急得几乎流下了眼泪:“你不在乎我在乎!我知道,我平时什么都争,比较恶形恶状,可是我不会使那种阴毒的招数。”

邵伊敏烦恼地看着她,觉得无奈,不明白怎么弄得倒像自己冤枉了她。同宿舍的几个女孩子看着这个场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停了一会儿,罗音解围地说:“算了,江小琳,邵伊敏都说了又没怪你。”

“我做了,别人怪我我无话可说,现在的问题是我没做呀。”

“我并没说你做过,而且,”她耸耸肩,“谁做的对我来说都一样。我看我们别想这件事了,自己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她再不想说什么,径自走了出去。

江小琳气得摘下眼镜,伏在桌上半天不作声。她来自贫困山区,父母在家务农,身体都说不上好,收入微薄。她的姐姐辍学后在南方一家皮鞋厂打工,呼吸着含有甲醛、苯等有害物质的空气,每月寄钱养家;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在读中学。她以高分拿奖学金考入师大,就是图当时师范大学刚开始转轨,学费相较于其他高校要低廉一些,节省的钱对她和她的家,都意味着负担减轻了许多。

她只能遇事争取,不然不可能哪怕是窘迫地完成学业。一进大学她就写了入党申请书,不放弃所有勤工俭学的机会。尽管她的成绩好得能保研,但也不准备继续读下去。她的打算是毕业后找个好点儿的中学当老师,有一份不错的收入,尽快负担起养家的责任,让她那可怜的姐姐缓口气先成家,她已经为这个家快成老姑娘了。

其实相比其他人,她在这个宿舍是比较喜欢罗音和邵伊敏的。罗音性格开朗,待人坦诚自不必说;而邵伊敏对所有人态度都一样,不像其他人对她要么有点儿居高临下的同情,要么小心翼翼顾及她的自尊反而让她更敏感。眼下弄成这个样子,她当然觉得十分窝火。

罗音轻轻拍下她的肩:“好啦,去吃饭吧。再不去食堂可剩不下什么了。”

江小琳无精打采地跟她一块儿出宿舍:“罗音,你觉得我做人有那么差劲吗?居然这么多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跟真事一样。”

罗音好笑:“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吗?谣言止于智者。邵伊敏人是冷了点儿,可那句话是不错的,自己坦然就可以了。”

“我以为我们一个宿舍住了这么久,起码她应该对我有点儿基本了解了。”

“你要怪她就不公平了,换个人碰上这事还不得大闹一场呀。你看她真正做到了一声不响。要说,你们系还真是有小人,居然去打这种小报告,太无聊了。”

“问题是那个小人真不是我。”

“得了,她好像是真不在意,”罗音想了想,“你不觉得她也不是针对你或者针对这一件事吗?她就是觉得你没做那事是正常的,做了也不奇怪。”

“这算宽容吗?”

“我不知道,”罗音老实回答,“反正我想她并没为这事怪你,别的你就不要耿耿于怀了。”

下午邵伊敏上完课,从教学楼出来,正好看见赵启智:“你好,怎么会在这里?”

“一块儿出去吃个饭吧,我刚拿到编书的稿费。”

邵伊敏一看他关心的眼神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她没料到那点儿破事会一下传到他那儿去,倒有点儿哭笑不得,只想,好吧,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她夜不归宿了。

“不用了,其实没什么,不过是实习学校差一点儿,启智,谢谢你。”

“其实你完全可以去系里好好分辩争取一下,用这个理由决定实习学校太可笑了。”

“我平时都不跟他们打交道,这会儿再去烧冷灶大概晚了。而且实习也不代表就业分配,我不想为这事跟他们理论了。”

事实上,下午班上就有觉得实习名单不公平的同学鼓动她同去系办。可是她清楚,未必能改变结果不说,一去肯定会谈到夜不归宿,她并不以此为耻,也不怕和人争执,但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谈论自己的隐私,情愿沉默算了。

“没想到你会心胸这么开阔,我倒是落了下乘了。其实那天看你比赛写那首《定风波》,我就该知道了。”

邵伊敏有点儿汗颜:“我没你说的那么豁达,只是不愿意自寻烦恼。”

说话间,邵伊敏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拿出来一看,是苏哲,她说声“对不起”,走开几步接听。上次她没答应十一去深圳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联系。她几次拿出手机又放了回去,总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想,面对面自己尚且会让谈话冷场,哪儿能做到电话传情?她这种性格,实在不适合维系一场远距离的恋爱。

“是不是快吃饭了?如果食堂吃厌了,就和同学一块儿出去吃点儿好的,别老一个人待着。”

“没有总是一个人呀,今天正好还有师兄要请客呢。”

“那别去,师兄请客通常都是不怀好意、另有企图的。”苏哲笑道,“我准备待会儿陪人上餐厅。乖,上次我太不讲理了,不要生我的气。”

“没有啊,你不生我的气,我就已经要偷笑了。”

苏哲在电话里轻声笑了:“这算是你在哄我吗?”

“我希望能哄到你,可是好像很难。”

“不,我很好哄的。说你想我,很想我,就够哄我开心几天了。”

“我当然想你。”她冲口而出,声音带了点儿不自知的颤抖,“一直在想。”

两人都静默了,直到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苏总,客人都到了。”

苏哲低声说:“秘书在叫我,我得走了。宝贝,我也想你,很想。”

收起手机,邵伊敏愣了一下,才记起赵启智,他仍在不远处站着。她走过去:“没事的,启智,我并不在意这事,不用来安慰我。”

“爱情让你开心吗,伊敏?”赵启智神情复杂,突然问道。

她被这个来得奇怪的问题给问住了,想了想才说:“恐怕不仅仅是开心,只有一点儿开心是不够让人坚持的。”

赵启智点头,他长于观察人的细微表情,自然看得出伊敏握着手机时眼睛一亮和接完电话回来时眼神的似喜似愁、流转不定。他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调动起这么冷静的女孩子的感情:“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你能开心得更多一点儿。”

邵伊敏微笑了:“谢谢,你也一样。”

两人道了再见。赵启智注视着她走远。他从来只在自己的文章中抒发深情,并没当真对谁产生过特别深刻的感情。然而对着邵伊敏,他的确越来越有不一样的感觉,但此时只能理智地劝自己,安于做个能理解的好朋友,不然恐怕连目前这点儿心照也难以保持了。

教学实习出发的那天早上,大家各自打包好行李登上预先分配好的大公交车。邵伊敏刚刚上车落座,带队老师就上来叫她的名字,让她去另一辆车。她莫名其妙地下车,老师告诉她,她被重新安排到师大附中实习了。

这个变化来得实在够戏剧性。她上了去师大附中的那辆车,只有江小琳一个人旁边还有空座,她毫不迟疑地坐下。车发动后,江小琳犹豫了一下,直视着前方开了口:“我听了点儿内幕,师大附中的校长也是上次教学技能大赛的评委之一,他看了实习名单后,昨天指名要求增加你到师大附中实习,这是头一次有三个数学系学生分到一所学校实习。”

邵伊敏“哦”了一声,算是解了疑问。

“我还是那句话,我只靠实力争取,不会使卑鄙手段的。”江小琳老实不客气地说,“包括你考托福,准备出国这件事,我谁也没说过。”

这次邵伊敏连个“哦”也没有了,江小琳好不恼火,可是隔了一会儿,邵伊敏说:“你绷得太紧,没有必要。”

“你们有放松享受生活的权利,而我只是苦苦求生,不能不绷紧。”

邵伊敏诧异,同寝室的女孩子一向是把她与江小琳视为同类,她没想到自己也被江小琳划到享受生活的那一类中去了。不过再一想,至少在恋爱这件事上,她是真的放松甚至放纵自己在享受。

想到苏哲这个名字,她的心就柔软了,根本不介意江小琳再说什么。

师大附中是本省重点中学,面向全省招生,规模颇大。到校当天,学校安排这批实习老师入住了学生公寓的顶楼。大家拎了行李进去一看,四人一间,高架床下面是书桌,窗明几净,光线充足,带有独立卫生间,比师大宿舍的设施要齐全气派得多。大家各自放好行李,然后集中听从学校分配实习年级和指导老师,安排实习事项。

邵伊敏、江小琳和同班另一个男生都被分在高一年级,他们的班主任工作指导老师和教学指导老师是一个人。高一(三)班的班主任李老师,是个四十岁左右、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衣着考究得体,脸上带着多年教师做下来的习惯性的严厉表情,一看就是对人对己都有极高要求的类型。

相比其他市内走读学校,在师大附中实习的要求要严格得多。六周实习期间,实习教师必须早上六点四十分到班,管理早读前的纪律,白天不停地听课备课试讲加协助批改作业,晚上下自习课后配合寝室管理员进行寝室管理,也就是说基本没有什么空余时间。

转眼到了十月底,这天是周三,下午放学后,邵伊敏跟李老师请假,说有事必须出去一趟,晚上不能参加晚自习和查寝。李老师显然不喜欢这种讲不出明确理由的请假,但邵伊敏的表现一直既不多话也不木讷,做事认真,写出的教案也能入她的法眼,她点头同意了。

邵伊敏背上背包,在外面吃了简单的晚餐,然后乘公共汽车去了苏哲的家。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还下起了细细的小雨,有几分凉意。她拿出门卡进小区,再按密码开单元门,上了四楼,拿出红绳结系着的两把钥匙,用银灰色那把开了门,换好拖鞋,打开门窗通风。

尽管苏哲告诉她,这里所有的水电、供暖、物业费用他全办了托收,让秘书定期打钱进去,她只管过来住就可以,但这还是在苏哲离开以后她第一次来。

今天是她的二十一岁生日,她决定离开寝室,给自己一个独处的、不必转眼就看到人影晃动、满耳充斥着声音的安静夜晚当作生日礼物。

整个房子和他们离开时一样,家具上蒙了些许灰尘。邵伊敏找块抹布,细细擦拭干净。

她走进卧室,床上的深蓝色条纹床罩还是临走那天她铺的。她拉开衣柜,里面仍然挂着她的睡衣、苏哲的西装、衬衫等衣物。她坐到床边,拉开左边床头柜的抽屉,那里果然放了一个白色信封,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并没去动它。良久,她关上抽屉,躺到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出神。

她早拿到了托福成绩,听力如她所料拖了后腿,没能达到她预先给自己定的底线。这个成绩有点儿尴尬,申请加拿大二、三线城市的大学奖学金也许没太大问题,但她一直给自己定的目标是爷爷奶奶和叔叔生活的温哥华的几所学校,如果寄申请资料过去,她的把握不大。

去温哥华,可以和她的爷爷奶奶生活在一个城市;去地广人稀的加拿大二、三线城市,就成了为了离开而离开。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犹豫,真的要动用苏哲留下的钱吗?她并不为该不该用这笔钱挣扎,她只是清楚地知道,拿这笔钱出去的话,隔了一个大洋,和苏哲的联系就越发遥远脆弱了。

她从来不是行事迟疑不决的人,在这件事上却一拖再拖,难以决断。到现在还不立刻动手准备资料的话,差不多就等于是放弃了毕业以后马上出国的计划。

舍不得苏哲吗?那是自然。可是她明白,她对这段感情并不肯定,哪怕他此时仍然留在这个城市,他们之间能维系多久,谁也说不清,更不要说他此时远在深圳。

加拿大和中国的距离是将近八千公里,本地和深圳的距离是一千二百公里,这两个数字的区别有多大?她问自己,然后在心里做了回答,当然很大,大到她一想到就觉得无法决定去留了。

然而留在这里,他们各自的生活无法产生交集,几乎是坐等双方的关系无可避免地一点点变淡,未免太被动痛苦了。

经过半个来月闹哄哄的中学实习教师生活,此时这间房子只听得到细雨敲窗的沙沙声,这样的安静让邵伊敏蒙眬有了睡意,正在眼睛半睁半合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她一下清醒了,拿出来一看,是苏哲打来的。

“伊敏,快点儿出来,我在东门外等你。”

邵伊敏睁大眼睛,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回来了吗?”

“刚下飞机到师大。”

她的嗓子一下哽住了,隔了一会儿才哑声说:“我在你家,苏哲。”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能紧紧地攥住手机,心跳激烈到似乎能听到怦怦的声音。她无力地躺回床上,用手遮住眼睛,几乎失去了时间概念,直到听到外面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苏哲匆匆走了进来,他穿着白色条纹衬衫、灰色西装,打着灰蓝两色的领带,头发和肩上都被雨打湿了。她跪坐在床上,一把抱住他的腰,死死地将头抵在他的胸前。

他低头亲着她的头发:“生日快乐,伊敏。”

她不作声,只是尽全力抱紧他,仿佛要将自己嵌入他体内。这样小孩子般的姿态让苏哲惊异又震动,这个女孩子,从来不肯轻易动容,此刻却如此脆弱。

苏哲今天全天在公司忙碌,根本无暇想起其他事情。下午林跃庆过来和他谈生意,谈完后两人准备一块儿去吃晚饭,闲聊时说起明天是乐清乐平的生日,让他猛然想起和邵伊敏的第一次,就是乐清乐平生日宴会结束以后。

“其实昨天是我的生日,二十岁,没人陪我过。”

“一直没人陪我,一直。”

她带着酒意喃喃诉说,他当时安抚地哄她:“好了好了,过去了,明年你的生日,我陪你过好不好?”

她醉成那样,仍然知道这不过是随口哄哄,一下笑了:“骗我,你把我当乐清乐平在哄呢。”

关于那天的记忆清晰地涌上他的心头,他马上打电话叫秘书订机票,然后匆匆赶往机场,下飞机后叫辆出租车到了师大东门,只是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然而现在看,她在生日这天,独自待在这个空寂的房子里,想起她曾说过的希望某些时候全世界都把她忘记那句话,他庆幸他及时赶了回来。

苏哲轻轻抚着邵伊敏的背,让她慢慢平静下来。她松开手臂,只觉得这一阵毫无道理的用力,简直耗尽了自己的力气,她努力平复心情,希望自己不要再歇斯底里地发作。

他脱下西装扔到一边,靠在床头,把她抱入怀里,吻她的眼睛:“时间太紧,抱歉没给你买礼物。”

她摇头,凝视着他轻声说:“我已经收到了一生中最好的生日礼物,谢谢你。”

她并不介意过一个没人问候的生日,反正不是第一次了。然而苏哲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对她来说,远不限于一对情人之间的意外惊喜那么简单。她头一次带着感激地想,她得谢谢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没有在今天彻底将她遗忘。

一切言语都已经显得多余,她开始吻他,从来没试过这样主动地取悦他。

而苏哲并不需要更多的煽动,两人很快急切地肢体交缠到了一起,近两个月的分离,让他们的每个接触都带了甜蜜的急迫。即使是上次告别,两人在山上疗养院的那几天缠绵,她也只是表现得温柔罢了,今天她这样无保留地迎合他的热情,近乎贪婪地吻他,让他心神为之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