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她这人还能凑合,你们忍忍不要欺负她的表情。
可惜没人搭理她,大家都在埋头吃刚上的蛋黄焗明虾。
邱庭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俩坚定的拥护者恋恋不舍地放下了虾,上下附和起来。其中一个说“阮宁也怪不容易单亲妈妈带着娃”,另一个说“阮宁以后不好找对象大家多包容她,哎,我二大爷最近离婚了你考不考虑呀”。
其他几个人扔了虾,这人二大爷是个家暴惯犯,二大娘起诉离婚时在法庭上声泪俱下的那张脸大家还记忆犹新。
安的什么心!
小张朝阮宁挤了挤眼。
阮宁只当没听见,继续吃新上的鹅肝。
她明白邱庭长的意思,也明白另外两人的意思。邱庭长纯粹为了贬低她,找回之前被她告状到副院长处的面子,另外两个人则是通过阮宁“单亲妈妈带娃不好找对象”这个点羞辱她,使得邱庭长“大龄优质剩女”的形象稳固,毕竟猪怕长膘人怕比较,邱庭长怎么着大龄未嫁心里着急,都有“德行不好”的阮宁垫底。
大家都看穿了她们这点心思,死踩人痛点的只是不厚道,另外两个简直是恶心了。
“你们……”法官小李正想说点什么帮帮阮宁,餐厅入口处的铃铛响了。
大家转身,却看到一行五六人,都穿着深色的呢子军大衣,瞧着舒适柔软,像是常服。延边有军区,看到军人也很正常,想来今天是他们的休息日,来这里用餐了。
只是这几个人身高平均约有一米八,这便有些太出挑了。小李的话变成了:“你们……快看,这几个军哥哥好高,一定是特别挑出来去特殊部队服役的。”
小马低声:“喂,看带头的那个军官,不知道是什么级别,怎么……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除了小张,在座的都是女性,她们也不大懂军衔的差别,都看脸去了。
带头的男人身材挺拔匀称,瞧着英武,可却生了一双杏眼,如水一般。明明外面是冬天,他进来的一瞬间,让人却仿佛瞧见春色满园。只是表情寡淡,减了三分殊色。
男法官小张抬眼略瞧了瞧:“呃,三颗星,只是个上尉,连级。也就是咱们的正科,但是原则上如果分配到了地方,多半是副科。这个年纪,稀松平常。”
书记员小马啧啧:“瞅瞅酸的,你长成这样稀松平常给我看看!”
阮宁本来在吃大扇贝,一下子被噎住了,挣扎着喝了三杯水,才稍好些,眼直愣愣地看着坐在隔壁桌的那五人。
邱庭长嗤笑:“你们几个古灵精怪的,就别祸害人家纯洁的军哥哥了。”
她说完,自己脸颊倒微红。延边军区也怪卧虎藏龙……只可惜,之前那些人给她介绍过的军区的男孩子都是些歪瓜裂枣的小古板,要是碰上这样的,怕是孩子都有了……不过倒是可以找关系问问这人是谁,长这么高样子也俊的,他们军区也不会很多。
邱庭长心思活泛起来,她如今也是正科,配这样的小子也是绰绰有余的。至于年纪,瞧这男孩二十七八岁,自己也不过三十二三,女大三还抱金砖呢,自己不挑,他有什么好挑的。只是这名字……
邱庭长踢了踢同她关系好的小赵,小赵心领神会,笑着喊隔壁桌:“欸,军哥哥,出来聚会啦,加个微信呗!”
隔壁桌一个笑眯眯的年轻人蹿了出来:“小姐姐在哪里工作,我们部队有纪律,不让加群众微信呢。”
小马好奇:“为啥?”
年轻人继续乐呵呵:“怕你们非要请我们吃饭。”
邱庭长咳了咳,笑靥如花:“请你们怕什么,你们背井离乡,辛辛苦苦,来到这里,保家卫国,我们这些群众感激还来不及,请一顿饭有什么。”
年轻人激动加感动,拿出微信二维码鞠躬:“谢谢阿姨!”
众人“扑哧”笑了,邱庭长气了个倒仰,咬牙切齿道:“叫我姐姐就好了,我跟你年纪差不多!军哥哥!”
高个儿杏眼男人淡淡扫了年轻人一眼,那人不敢再贫嘴,跟众人做了个鬼脸,又转过身,安静吃饭。
是的,安静。
他们五六人倒真是时时刻刻以部队要求为准了,整张料理台上,只听得到铁板滋滋作响,其他人不言不语,认真吃饭。铁板师父想活跃一下气氛,来了个火焰山烤牛排,诸小哥眼皮掀都没掀,肉吃得飞快。师父蔫,这届客人是他带过的最差的。
过了半个小时,其中一个瞧着年纪更小的男孩低声说:“我吃饱了。”
杏眼男人淡淡道:“接着吃。”
那人乖乖点头:“噢。”
阮宁一桌说说笑笑,吃肉喝酒。
又过半个小时,“小男孩”低声说:“真饱了,十分饱了。”
杏眼男人淡淡道:“吃点心。”
众人乖乖点头:“噢。”
阮宁一桌杯盏狼藉,肉在板上。
又过半个小时,爱笑的年轻人憋不住,跳了起来:“到嗓子眼儿了,不吃了不吃了!”
杏眼男人放下筷子,认真地十指交叉,看了他一眼,年轻人吓得一个哆嗦,坐了回去,嘀咕:“就知道吓唬人,领导了不起啊。”
阮宁一行人也吃饱了,邱庭长按捺许久,才找到机会,再次和对面桌搭话,她这次直朝着杏眼男人开口:“您吃好了?今天我请客。”
爱笑的年轻人吹口哨。
杏眼男人用纸巾极优雅地擦了擦嘴,淡道:“多谢,不用。老板,拿账单,他们的账我也结了。”
邱庭长和诸位姑娘眼睛都亮了,无缘无故,何以请客?
他走了过来,伸出手,微微笑了:“吃饱了?这样的菜色就心心念念了好几天?鹅肝太瘦,牛排取肉过肥,扇贝虾肉肉质不够紧实,显然新鲜度还需要再改进。”
邱庭长跟诸姑娘外加铁板师父都无语凝噎了。
好想伸出手,可这只手大概也许或者很可能不是给她们的?
阮宁磨磨蹭蹭从里面绕了出来,仰脸狗腿道:“可是我还是觉得好吃!你说的那些口味的细微区别我是吃不出的,不是每个人都有您这样的好舌头。”
杏眼男那只伸出的手握住了阮宁的手,把她从人群中捞了出来,淡淡笑了。
邱庭长心态有点崩,她颇有些惊讶地问道:“阮宁,你们……”
杏眼男俞迟居高临下,微微一笑:“幸会,邱庭长。阮宁是我内子,你口中这个单亲妈妈的儿子,不巧,正是在下的儿子。”
空气瞬间凝固了。
嬉皮笑脸的年轻人正是张修,他凑过来笑道:“今天的饭我们凑钱请啦,原谅我们当兵的穷,可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望各位以后和我们的小嫂子好好相处,不要欺负她。不然,团座一心疼,收拾的还是我们几个命苦的。”
俞迟看了张修一眼,转身,微微凝视着阮宁,淡道:“走吧。”
始终握着她手的那双手,随意而温柔。
返程的路上,邱庭长脸一直是青的,其他二人劝说:“不知道拽什么,只不过是个连级,在咱们面前摆什么臭架子。”
男法官小张用手接了点飘落的雪花,仰头看天,慢吞吞道:“不好意思,我眼花了,阮宁爱人走近时,我才发现,我看错了。”
小马好奇:“什么意思?”
小张把手揣到怀里,这天可真冷:“他的三颗星还配着两条杠。”
小狗腿耍贱:“代表他是少先队的大队长?切!”
邱庭长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李笑得意味深长:“当然不是你自得其乐的大队长,挖苦人也要有分寸。说的就是你,甭瞪我。那两条杠说明他不是满军营泛泛能见的连长,而是一位我敢打包票的上校。”
二十八岁,凤毛麟角的上校。
“你无缘无故怎么来吃铁板烧?”雪里的女主角戳男主角。
男主角说:“刚好休息,路过时看到你们,本就想打个招呼,结果一连二排长饿了。”
二排长就是那个年纪看起来颇小的孩子,走路捧着肚子,苦着脸,点点头:“对,是我想吃。”
张修摸出一根烟,咧嘴露牙:“真是要命啊,团座。”
“啥意思?”二排长问。
阮宁啧啧:“可擦擦嘴吧,阿修,瞧你那一嘴油,今天就你话多。”
张修说:“嫂子闭嘴。”
他笑得像块金子,看着俞迟,在雪里闪耀:“阮宁真是要了你的命了啊,团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