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投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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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当向归云刚刚下床的时候,便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异声,于是走来看个究竟,只见剑正已在黑衣汉子的教导下练剑。

向归云为之愕然,早前他俩为怕其识破而在夜半秘密练剑,如今却公然于清晨练武,实令人大惑不解!

剑正一见向归云,即时开朗地展颜一笑,道:“义云,你早!”

那黑衣汉子一直背向向归云,此际蓦然回首,目光满含暖意,道:“义云!你也过来这边,瞧瞧正儿练剑吧!”

向归云万料不到他会出言相邀,不由得忘形地应了一声“是”,跟着便走了过去。

那黑衣汉子温然一笑,随即教导剑正,道:“剑法要诀,乃是形意相随,不能徒具姿势……”

向归云站在其身畔,一边听着他侃侃而道,一边看着剑正舞个不停。

这个黑衣叔叔的心意,他当然心领神会,脸上不禁泛起一丝少有的喜悦之色。这个黑衣叔叔似乎是继林震宇后,第二个善待他的人。

这次,他绝不能错失机会!

于是,向归云每天都站在黑衣汉子身畔旁听,他只是旁听,那黑衣汉子并没有直接教过他,也始终没再说要正式收他为徒。

向归云反正已无别处可去,也乐得听其谈剑论道,多学一些关乎剑道的东西。有许多东西是林震宇并没提及的,譬如那叔叔会说,剑道的最高的境界并非人剑合一,而是人剑两忘!向归云连人剑合一亦不明白,更遑论人剑两忘了。

对其而言,剑法及剑诀已极博大精深,仿佛遥遥也学不至尽头,更莫要妄想达至人剑合一或人剑两忘境界!

除了练剑以外,由于中秋佳节渐近,那黑衣汉子有回还带他和剑正到就近的市集办货,向归云始知道他原来在这繁嚣的市集内开有一间书店,名为“兴华书店”,乃是取振兴中华自强不息之一。

他如此的不平凡,却是一间书店的老板,内情确是匪夷所思!

回程的时候,三人经过一座破落的山神庙,剑正忽尔童心大作,建议道:“师父,时近中秋,徒儿想往山神庙许个愿,可以吗?”

民间的风俗已深入民心,纵然是白衣的剑正也不例外,黑衣汉子虽是不语,却并不反对。向归云似乎不大愿意踏进神庙,但亦没有违逆。

荒山古庙,乏人问津,连庙祝也踪影杳然。座上菩萨积满尘垢,蛛丝盘结,也瞧不清是何模样,不知供奉的是何菩萨。

神案前更无香烛,剑正也不以为意,亦不顾忌自己一身白衣,就这样跪在地上,双掌合什,喃喃地向菩萨道:“信男剑正,求菩萨保佑师父身体安康,更求菩萨保佑师父能收义云为徒……”

平凡的心愿,平凡的祝福,此刻他仿佛已不再是一个学剑的男孩,而是如一个平凡的孩子般,在祈求着上苍为他双亲多添平安。

他虽只是喃喃低语,然而荒山悄寂,那黑衣汉子和向归云仍听得十分清楚。

黑衣汉子听罢,欣慰之情溢于表上;向归云见剑正如此关怀自己,心中暗自感激。

剑正还罗罗嗦嗦的不知说了些什么,忽然对向归云道:“义云,你怎么不一起求神?

难道你不想师父收你为徒吗?”

向归云有感于他适才一番诚意,不忍如常般冷然不答,于是淡淡地道:“心是神,神是心,若要问神,先自问心!”

此番话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剑正阅历尚浅,当然不解其意,那一直不语的黑衣汉子听罢却是深深一阵感触,随即问道:“义云,你这话是从哪听来的?”

向归云道:“我自己说的。”

那黑衣汉子微微动容,想不到一个孩子竟可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又道:“那我亦不问神,我来问你!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向归云冷冷凝视座上菩萨,徐徐吐出二字:“恨天!”

“恨天?”黑衣汉子更是一怔,问:“你为何要恨天?”

向归云默然,他本来也想黑衣汉子明白他的心意,他要来也想得到旁人了解,可惜,他根本不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心意,他更不知如何去表达自己对苍天造物之恨!

他继父林震宇一生尽行仁义,结果身首异处,惨遭灭门!但那个霸苍穹却可逍遥快活,显赫江湖。假若苍天有知,或世上真有明察因果的菩萨,那为何不还林震宇一个公道?

到底天道何公?

黑衣汉子瞧他满是忿然之色,知他不欲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转问道:“除了恨天,你还恨谁?”

向归云登时血气翻涌,一反平素冷漠,咬牙切齿地道:“霸苍穹!”

“为什么?”

向归云已不想再解释为什么,再解释也是没用,他只是望着黑衣汉子,义无反顾地道:“此人非杀不可!”

那黑衣汉子与他对视良久,终于朝天倒抽一口凉气,叹道:“很好……很好……”

他说着已先自步出庙外。

八月十一

剑正整个清早都在自行用些竹枝和薄纱糊着花灯,似是其乐无穷。此等孩童玩意,每个孩子也是爱不释手,剑正只得十岁,固然亦不例外。

只有向归云是例外,他正抱膝坐于门边,看看剑正在忙个不亦乐乎,也不知其乐趣何在?

剑正还一边忙边问向归云道:“义云,你横竖闲着无聊,不若也来造一个吧?”

向归云并没答话,迳自站起便往屋后信步闲逛。当他至屋后时,才记起剑正曾向其提及,其师绝不容许任何人擅闯屋后那间石室,因为内里放着一些异常重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和神秘?向归云本没有什么好奇之心,但当他那石室门外路过时,他忽然感到内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渗透而出!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力量,令他惴惴不安,不由得趋近门前一看,竟见室门并未上锁,于是顺势推门,随即发觉室内一片昏暗。

他连忙取出火摺子点亮壁上油灯,登时眼前一亮!室内赫然挂满各式各样剑,有长的,短的,曲的,阔的,蛇形的,还有断的,少说也有二十余柄!

然而这些剑全都没法吸引向归云的目光,他的目光落到一柄用木架托着的剑上。

那柄剑外观十分平凡,剑鞘古拙无光,却流露着一股异常感觉,使人一望便知是一柄绝世神剑。

不单是一柄绝世神剑,还一柄散发浩然正气的绝世神剑!

向归云也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向着这柄剑走近,手心一直在冒着汗……

这柄剑的剑气看来并不欢迎他,它那浩然正气,似是在抗拒着他一身的戾气!正因这柄剑在抗拒,更激发起向归云那股狠劲,他忽然咬紧牙根冲前,闪电提起那柄宝剑!

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立时涌袭他的心头,那是由剑中发出的,像是在警告向归云,千万别拔出它,否则……

向归云偏偏不管,他不顾一切地一发蛮力,立时把剑从剑鞘中硬生生抽出半截!

蓦地,剑锋光芒在昏暗中暴绽四射,照得室内犹如白昼!这柄剑,果然是光明正义之剑!

这柄剑根本不属于向归云,因为他一直在痛苦及黑暗中生长,他的仇恨,根本和这柄剑背道而驰!

向归云这样强行拔剑,剑上那股袭人感觉竟然的他震至吐鲜血,然而他仍是咬牙强忍,一手拭掉嘴角血丝,他誓要把剑整柄拔出!

他不忿……

他不忿自己只可活于黑暗,为什么他不可以同样地拥有光明?

如果这就是他的命,他宁死也不要接受,他要挑战命运!

向归云正自和剑对抗,突地,背门被人拍了一下,他心中一惊,难道给黑衣叔叔发觉了?于是急忙回头一看,却见剑正正立于其后,目露愣色地道:“义云,你怎么擅自进来,还将师父心爱的浩然剑把玩?让我为你放回它吧!”

剑正惊慌地取过他手中的浩然剑,随即把剑放回原位。向归云默默地注视剑正的脸,只觉他脸上除了少许惶色外,并无异样或不妥。

这柄浩然剑,似乎并不抗拒剑正。

向归云感到深深受到伤害,想不到不单人们摒弃他,就连一柄剑亦然。

门后,一人尽将整件事情看在眼里,正是那黑衣汉子。

八月十二,黄昏。

向归云正于屋后不远的小丘上劈着枯枝,好拿着回去当柴生火。

他既已打算长住此地,当然要为此处尽点绵力,更何况那黑衣叔叔的眼神总带给他一种奇妙的亲切感,只要他不要自己离开,他乐于做任何事!

正自埋头苦干,忽听得对面山头传来一阵阵“嗥嗥”狼叫!

狼嗥声中更夹杂几声微弱的悲鸣,向归云深觉有异,遂急步奔往那边看去。只见那山头呈现一幕凄绝情景!原来正有一大群野狼在围攻一头母鹿和两头小鹿,那群野狼的数目少说也有十数之多,而且看来已多日没有东西下肚,饿得目露凶光!那头母鹿的身形倒也不小,可是它既要用头上双角护住自己,同时又要掩护自己两头小鹿,于是身上数处要害均被狼群噬了数口,鲜血如注,受伤非轻!

本来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似是一贯天命,但向归云一瞧见那头母鹿拼死也要保护两头小鹿,不知为何念起林震宇,而且那群野狼以众凌寡,拯救之意便油然而至……

蓦地,“刷”的一声!一柄破柴刀划空飞至,即时劈中其中一头正骑在母鹿身上狂咬的野狼!刀劲既猛且狠,那头狼中刀后随即翻下倒在地上痛苦挣扎!

狼群惊愕回望,只见一双眼睛在冷冷发光,那是向归云的眼睛!

他的眼睛此刻正流露着一股森寒杀意,他看来比狼更狠!

那群狼也不知是给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吓着,还是震慑于其目光之下,竟然全部停了下来。

向归云一步一步地逼近那头躺在血泊中的野浪,眼睛再没流露半点人性,冷然道:“歹毒狼心,死不足惜!”

说罢随即抽出那柄插在狼身的破柴刀,手起刀落,立即再把那头野狼连劈十数刀,血花四溅,当场把它劈为肉酱!出手之残忍,就连那群狼亦给吓得不住退后!向归云缓缓转身,森冷的眼睛再朝狼群一瞥,那群狼顿时怕得四散奔逃!

血泊当中,除了那头恶狼,还有那头重伤的母鹿,它正在痛苦地悲鸣挣扎着,可是它的咽喉已被咬破,返魂乏术。

向归云走近母鹿,见那头小鹿仍以舌头舔着它的伤口,状甚哀怜,遂道:“你们的娘已活不成了,既然它活着枉自痛苦,不若……”

“就让我来成全它吧!”他语起刀落,重重一刀,竟把母鹿的头颅砍了下来!两头小鹿惊见如此情景,登时四足发软,仆跌地上,欲要逃走,却又走动不得!

向归云当然明白它俩在害怕他,甚至在憎恨他,但他绝不介意,因为此事本来事在必行!

正要转身回去,忽地眼角一瞟,竟发现那黑衣汉子站于不远处的一颗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