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别跟我贫。”Shirley杨坐上驾驶座,将我换了出去,“你把它装进笼子,咱们得往回开。估计天黑之前到不了,要找地方投宿。”
我点头道:“客随主便,入乡随俗。总参谋您说什么是什么。”
她闷笑了一声,也不计较走错路的事,两人有一茬儿没一茬儿地侃了起来。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路过加油站的时候,我特意买了一张新地图,将路线研究透彻之后,向Shirley杨提出要换班。她一开始反对连夜赶路,我坚持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要不这事传出去,店里的老小还不把大牙给笑掉了。她拧不过我,只好作罢,一再叮嘱注意安全,最后靠在后座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我和胖子当年奔着深山老林寻龙捣穴,多是昼伏夜出,一开始的时候也用退伍证坐火车搭公交,可后来随身的器件多了起来,工兵铲、黑驴蹄子这种东西也不是每次都能伪装成年货蒙混过关的,有一段时间北京火车站的保安大爷对我们产生了怀疑,见一回查一回,二话不说先撂小黑屋里审讯一番,搞到后来,我们不得不自己凑钱买了一辆二手车,昼伏夜出偷偷上路,比在部队里执行任务那会儿还艰难。一来二去,我就养成了夜里开车的习惯,甭管多困,一握方向盘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倍儿精神。
行至小镇外围一处荒野地段,我停下了车子,唤醒了睡眼惺忪的Shirley杨。她抬头看了看外边,问我到哪儿了。
“最多一个钟头就该到地方了,”我拍了拍在笼子里打着转的犰狳,“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咱不能带着它去给老人家上香吧。”
Shirley杨裹着毛毯下了车,我俩合力将铁笼抬了下来。这厮贼精明,似乎看出了我们的打算,立刻用两条后腿站了起来,前爪不停地挠着笼子,想早日离开铁笼。被它那双又圆又亮的贼眼一盯,Shirley杨顿时精神了,笑眯眯地揭开了盖子。犰狳趁着夜色“嗖”地蹿出老远,很快就消失在黑幕中。不知为何,我忽然有些舍不得,顿觉怅然若失。Shirley杨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表,要跟我换班。我坚持不肯,两人互相调侃了几句,又继续上路。
破晓时分,我终于将车开到了镇上。本打算找一处僻静地方,将车歇下打个盹儿,可不知为何,脑袋里异常清醒,合上眼睛翻了好几个身始终睡不着。我见Shirley杨睡得正香,不好意思打扰她。心说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先去周围逛逛,等她醒了再去找杨家的房子。
天灰蒙蒙的,日头还蒙在云层里,小镇比想象中还要安静。我深吸了一口带着薄雾的空气,快步走在这个陌生的乡村小镇上。因为不认路,又没有什么比较明确的路标,我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遛了两圈,大概是因为时间还早,一个行人都没碰上。尤塔镇比想象中要大了许多,典型的美式南方建筑,再远一点的地方能看见农田。我想起Shirley杨口中的老宅似乎就在农场附近,不觉多了几分兴趣,准备去农田那边看看情况。可绕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通往田垦的路,反而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好在周围没人,我随即转身离开,忽然发现巷子尽头的小屋里有一个人头探在外边,正朝我这边看。天际尚未吐白,巷子里的能见度有限,窗口的人头一直探在屋外,灰白色的头发在风中晃动,远远地看着像是一位稀古老人。我冲他摆手问好,然后慢慢地走了上去想询问出路。不料刚一靠近,那个外国老太太几乎跳了起来,飞快地抄起一包黑乎乎的东西朝我砸了过来,随即“砰”地将窗户锁死了。
我险些被成袋的生活垃圾砸个满头,一时没明白自己怎么就把老太太给得罪了。我大步走到窗前,厚重的窗帘将视线完全遮掩,根本看不清屋子里的情况。我绕到大门口,按了几下门铃,半天没人应门,要不是刚才亲眼所见,我简直快要相信眼前是座空屋。
一直杵在人家门前总不是个办法,我决定去找Shirley杨问问,万一是人家的迎客风俗呢?回到停车的地方,我整个傻了眼,四周不见Shirley杨的身影。前后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难道她等不到人,出去找我了?我不敢再到处乱逛,老老实实地钻进车里等着Shirley杨回来。几分钟后就见她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我推开车门报了声平安。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说:“还当你迷路了。想不到回来得比我快。”
我把刚才发生的怪事向她简单描述了一遍。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怕她尴尬,立刻笑了起来:“又不是大事,这只能说明老太太警觉性高,黑灯瞎火猛地冒出来一个陌生人,指不定是把我当成不法分子了。”她听了这话心才放下来,答应不去追究。此时天边泛起鱼白,笼罩在街上的雾气逐渐散去,远处的农田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Shirley杨指着地平线上的小黑点说:“那个房尖看见没?我们步行过去,大概要二十分钟。”
“不开车?”
“我想走走。”
“那成,我们走。”
杨宅所在的位置离镇上有一段距离,隔着半片长满野草的田地,看上去颇为惨淡。我记得她曾经提过,自从杨教授过世之后,镇上的祖产大多已经处理变卖交由中介打理。唯有这处房产,一直抽不出时间打理。听她的意思,这趟回来除了祭祖之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收敛老屋。
我俩到了地方,两人顿时都傻了眼,不知为何房子周围被人竖起了隔离带,密密麻麻的钢丝线绕得老高,大门前挂着木质告示牌,警告大家远离此屋。大老远的回趟老家,这副光景任谁见了都会恼火。Shirley杨大步上前准备翻墙,我瞥见篱笆一角,急忙将她扯了回来。
“有电。”
她吓了一跳,顺着我指的方向才发现角落有一部发电机。
“农用机。附近到处都是这种牌子,”她犹豫了一下,转头问我,“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手法粗陋,”我检查完隔离网,安慰她说,“起码可以肯定不是有关部门对你们家有意见。回镇上问问吧,说不定是查水表的来过,人家一直找不到房主,收不上钱,只好出此下策……”
“好了好了,到了你嘴里,什么事都没个正行。”Shirley杨白了我一眼,“不管怎么回事,先进去看看。我觉得这事不对劲。”
“不好吧,私闯民宅。”
“这是我家!”她挥起拳头,一巴掌将告示牌拍得老远。Shirley杨鲜有如此大的火气,我不敢怠慢,立刻提议说可以借助房子周围的树木攀进去。杨宅周围有一大片盘藤老树,不少枝头已经越过电网伸进了院子里。她点点头,三下五除二就上了树,我在她身后,心里忍不住开始琢磨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距离Shirley杨上次返乡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杨家遭到如此待遇?在她先前的描述里,我一直觉得杨家在当地混得不错,跟周围的居民就算谈不上亲密无间,起码也是相安无事。现在回头想一想,其中可能有猫腻。
因为长期无人打理,院墙里的杂草已经长得比人的个头儿还高。一落地,眨眼间就被野草包围了。在外边看的时候不觉得这地方有多大,进来之后才发现,光后院就快赶上两个足球场了。我想起包里还有指南针,立刻伸手去掏。Shirley杨倒是轻车熟路,一路小跑带着我朝大门方向奔去。
“你想什么呢?”
“万恶的资本主义。”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快迷路了,你要把好舵。”
我东拉西扯闲聊了一路,Shirley杨终于暂时走出了被封屋隔离的阴霾。两人来到门前,发现大门上的锁头早就被砸烂了,走廊上挂着两盆枯萎的吊兰,叶子枯黄干瘪,稍微碰一下就碎了。与四周茂盛的野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Shirley杨眉头紧锁,似乎并不想进屋。我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自家的房子有什么好犹豫的,要不我先进去?”
“你不懂。我有点害怕。”
一听这话,我当时就震惊了。认识她这么久,还从没听她提过一个“怕”字。上山下海,斗里来墓里去的,Shirley杨已经成了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自以为很了解她,可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我顿时不知道该接些什么才好。她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推开了曾经的家门。
这间旧屋通透性非常好,此时日头已经从云层里透出了光。我抢先一步,跨进了屋子。放眼望去,屋内的布置再普通不过,屋中有大梁顶天,四壁有雕花明窗,头顶上的藻井嵌着大玻璃,迎面一道山水照壁将视线断在了前厅。要说跟普通人家唯一的区别,那大概就是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别说桌椅板凳,连一块多余的木板都没有,简直就像一间巨大仓库。
“爷爷走了之后,我们就搬家了。”Shirley杨指着那堵照壁说,“后边是书房和卧室,楼顶是爷爷的地方,还有些零碎的家当留在里面。”她说着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我纳闷儿道:“就这么大点地方,为什么有人要在外边竖电网。回来之前,联系过镇上的朋友吗?”
她摇头道:“不熟。都是老爷子那一辈的人。上次回来忙着入殓,只有神父来过。行事匆忙聊的也不多,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
谈到这里,我俩都沉默了。大门上的锁很明显遭到了外力破坏,房子周围的隔离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Shirley杨心里肯定比我还纳闷儿,不过碍于面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罢了。这个时候要是胖子在,起码能插科打诨把事情先糊弄过去,可眼下就我们两个傻瞪着眼,气氛实在很尴尬。
“要不你再盘点一下,有没有其他损失。然后咱们回镇里问问情况,你说的神父他今天上班吗?我怎么记得外国和尚好像没有法定节假日。”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有几本古籍文献,一直没找到。说不定还收在上头。”Shirley杨指着楼梯说,“不如带回去给二爷,他也就那点爱好了。”
我跟着她上了阁楼。楼上空间不小,堆了很多大件家具和箱盒。我顺手起出一件陶塑摆设,发现是仿唐三彩的制品。
“这是我小时候做的,”Shirley杨放下手头的箱子,从我手上把东西抢了过去,“没想还在。”
“有两下子,打小就学会制假贩假。做得还挺精细,要不是捏了个鸟人,说不定还能搁进店里鱼目混珠。”
“这叫天使。”
“外国神仙,我懂。”
她白了我一眼,继续在杂乱的家什中间寻找残本。我见角落里有两排书架,就上前帮忙,架子上多是外文杂志和农用工具书。我见了英文字母就犯晕,随便抽了两本丢到一边,继续向内层探查。谁知道那两本书在桌上一碰居然发出了金属撞击声,我心说不对劲,捡起其中一本仔细翻看。
蓝皮的书面上没有任何特别的标记,连个书名也没印。随便捻开一看,发现内页居然一片空白,半个大字都没有。另外一本则比较讲究,外边包着猩红色的封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瞧着应该是本大部头。书脊上嵌有一行金丝绣出的文字。我眯着眼认了半天,愣是没看明白写的是哪国鸟语。Shirley杨不知何时到了我身边,显然也是听见了声响。她一见那行金丝绣,脸色骤然大变。
我很少见她慌成这副鬼样子,忙拍了拍她有些发白的脸颊。不想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将那本大部头夺了下来。
“格拉玛文。”
没听说过啊,什么绕口玩意儿?我等着Shirley杨解释,她瞪眼道:“精绝古城,你忘了?”
我操!她这一说,我浑身像触电似的打了个战,那场九死一生的沙漠之行顿时浮现在脑海中。喉头莫名地开始干渴,被困在大漠中的记忆引来阵阵反胃。Shirley杨的模样比我好不到哪儿去,脸色煞白,估计也对戈壁中的种种遭遇记忆犹新。
鬼洞给格拉玛人带来了太多的阴影和痛苦,杨家深受其害,Shirley杨也曾一度陷入对死亡的绝望之中。在搬山道人鹧鸪哨的遗物中忽然发现这么一本标有格拉玛文的藏书,她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我见她盯着书久久没有动静,索性又抢了回来,准备拆开封套一探究竟。
“别拆,”Shirley杨拦住我,“现在别拆。”
“别怕,我这不是在这儿吗?”我拨开她的手,坚持要拆。Shirley杨心里的纠结我大致能猜出点,但瞻前顾后不是我的风格,不就是一本书吗,还能把人吃了?
抽出书本的同时,我手掌里忽然传出一阵刺痛,急忙将它丢了出去。“躲开!”Shirley杨飞扑而来将我一把推开。紧接着就听空气中一阵“嗖嗖”声划过,只见十来只锋利的枭器自书封中射出,我刚才站的那块地方眨眼间被射成了马蜂窝。我和Shirley杨四目相接,都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出了一把冷汗。
“好在内部零件已经老化,要不然咱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她熟练地扣住封套一角,慢慢地抽出包在里面的书本,然后立起空壳送到我面前。书壳内机关巧布,别有一番天地。
我问Shirley杨是不是早就注意到这东西内有乾坤。她说事先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见我被刺忽然就反应过来了。“爷爷的收藏大多捐献出去了,私人物品收在家里我平时也碰不着,这些枭器暗活儿小时候见过一些。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深,破了点皮。”我捡起地上的书,“不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藏得这么严实,差点闹出人命。”
“以前他们不让我碰,都说是大人的事。”Shirley杨拔去桌上的枭器,“现在可好,除了我也没人爱管了。”
我没想到这居然会是一本手抄本,书中的内容和封套上的文字如出一辙,是用格拉玛文记载的。我半个字都看不懂,光觉得眼熟。Shirley杨也傻了眼,她只见过类似文献,根本无法胜任翻译工作。我安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老爷子一生致力于破解鬼洞诅咒的事业,你能平安无事对他就是最大的安慰,至于这些摘抄的内容,咱们没必要知道得那么清楚,事情已经过去了。
Shirley杨叹气道:“如果当初父亲能找到它,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他专攻精绝文化研究,肯定能从书里找到一些线索,那后来也不至于……”
她说着说着开始哽咽。我安慰说:“千金难买早知道,杨教授再机警也无法料想到鹧鸪哨的藏书里会留下这么一本笔记。再说了,咱们又看不懂书里写的东西,说不定记的都是老头子以前的风流韵事,跟鬼洞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她听了狠狠地捶了我一拳,然后计划道:“要找的东西都找到了。这两本书算意外的收获。你的伤口需要处理,咱们现在先回镇上找人打听情况。”
没想到回来祭祖会节外生枝牵出这么多麻烦,我觉得自己这趟真是太大意了,信誓旦旦地说要把事情安排妥当,到了节骨眼上反而漏洞百出。她大概看出我的心思,忽然笑了笑:“上完坟,带你去个地方。”
“啊?”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楼下屋子外边忽然传来一阵阵急切的刹车声。我推开窗户,只见老宅外围不知何时被人群包围,放眼望去都是些青壮年,少说也有三四十人,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样样俱全,有的举着猎枪,有的带着钢叉,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将杨家大门堵得水泄不通。不等我开口询问,就见一个戴着草帽的小子抡起砖头就朝楼上砸了过来。我侧身闪避,窗上镶嵌的玻璃碎了一地。
我一见这打土豪、斗地主的架势,就转头问Shirley杨祖上是不是做过些什么缺德事把当地劳苦大众给得罪了。
“什么时候了?还没心没肺的。”Shirley杨将我从窗口拽了回来,“我不在的时候肯定出事了,他们应该都是镇上的民众。我下去看看情况,你别乱来。”
“杨参谋,你多虑了。”我十分真诚地看着她说,“外边人太多了,傻子才跟他们硬磕。不过那个砸砖头的浑小子我已经记住了,回头必须单独跟他聊一聊。”
她翻了个白眼,随即转身下楼,我自然一同前往。隔着电网,那群老外叽里呱啦朝我俩一通乱吼,人多嘴杂半天没听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我掏出手枪,朝天响了一炮,高声喊道:“找个管事的人出来说话,大白天的冲进别人家里撒野,还有没有王法了?”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老外们面面相觑,估计是被我那口中西合璧的英文吓傻了。Shirley杨走上前,指着电网问:“这里是我家,你们有什么权力私自安装隔离带?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选择报警。”
“我就是警察,我们还要找你算账呢。”人群中冒出一个大光头,虎背熊腰,说话时嗓门像打雷一样。他手里举着枪,笔直地指向我们。我见状立刻将Shirley杨掩在了身后。
Shirley杨被气得浑身发抖,她大声控诉道:“那请你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你们杀了人!”
“你的房子里住着凶手!”
“中国人把杀人犯藏起来了。”
“这地方不干净,里面有鬼我亲眼看见了。”
群众的情绪顿时炸开了锅,他们吵得沸沸扬扬,不停地说起房子和死人的事情。我被他们吵得头都要炸了,脑子里乱哄哄的,好不容易才整理出一点思路。
听围堵群众的意思,杨家老宅似乎与一宗人命案有关。可即便如此,也该警方出面沟通,一群暴民冷不丁地掏家伙算怎么回事。我心里虽然恼火,但眼前的情况容不得我们急躁。对面人多势众,也不像愿意坐下来心平气和与我们交谈的样子。Shirley杨大概也看出这些人的表情不寻常,悄声对我说:“找个机会进屋,现在他们认定了错在我们,说什么都是白搭。”
此时围堵的居民比刚才多出将近一倍,不知何时,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集中过来,人群中逐渐出现了老人和妇孺。有几个上了年纪的眼中含着泪花,站在队伍后面高声呐喊着一个名字。我问Shirley杨有没有听说过,她说不认识。我猜测可能是受害人的名字,但无法找人核实。一些年轻气盛的开始朝我们砸石头、树枝。还好隔着一道电网,暂时还没有人贸然上前。这种时刻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哪怕多跨一步,人群就会像大海一样将我们吞没。我拉起Shirley杨逃回屋子里,外面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嘶吼:“他们要逃了,不能让他们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