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都护道:“章兄,那我等当该如何?”
章浮生道:“此时必然是让西云关坚定的认为碎石城已经叛乱,断绝碎石城粮草供应,一旦碎石城断粮,八万多人要么等死,要么突围,若是突围野战,由此前两战可以推断,汉军单兵非我方之敌手,其弓弩重甲更是在野战之中难以发挥作用,我军以轻骑软甲便可轻易取胜。”
拔都护又问道:“那又该如何坚定西云关认为碎石城叛乱的决心呢?”
章浮生道:“此事当从头计算,万般马虎不得!”
拔都护道:“那是自然!”
章浮生随即讲道:“汉军突袭王庭,此等重大军事行动,必然涉及大量物资粮草的调度,此事西云关必然知悉,故西云关肯定知悉两衙禁军参与突袭王庭之事!”
拔都护道:“正是!”
章浮生又讲道:“既然其知悉两衙禁军参与突袭王庭,那么又怎么会在碎石城与夏太师大战呢?”
拔都护一时语塞……
章浮生又说道:“贪狼泉大战在昨日,此时战报我方都不一定传回西戎,况且汉军?哪怕只有个别汉军比如方将军的部队跑了回去,只是知道败了,但是具体败成什么样子,这些败兵也难以说个清楚。而且昨晚确实是有一万多两衙禁军模样的军队返回碎石城,进入碎石城后遇到伏击,全军覆灭!”
拔都护想了想道:“正是!”
章浮生接着讲道:“如此一来,便是贪狼泉大战之后,葛文俊率领兵败的两衙禁军逃回碎石城,而夏太师心生奸计,假意安排逃回去的两衙禁军休整,然后接风宴上杀葛文俊,随即派人屠杀睡梦之中的两衙禁军,虽然有部分人最终拼死逃出城门,但是最终被夏太师的铁甲骑兵剿灭!”
拔都护道:“对对对!不过为何是睡梦之中被屠杀?”
章浮生笑道:“我见阿达这身穿着,想是门前大战时我西戎勇士皆是身着如此,那些运粮之人想是看到的也是如此,若不是在睡梦之中被屠杀,那又如何跟运粮之人所见对应起来呢!况且,以我义兄葛文俊的武艺,汉军之中又有谁能将他斩杀呢!”
拔都护道:“昂,也是,那接下来该如何?”
章浮生道:“有一人幸亏逃脱,跑去西云关报信——夏太师谋反!”
拔都护又问:“为何是有一人!”
章浮生道:“因为最后只有阿达一人跑了出来,如果运粮之人看到阿达逃了出来,我相信,现在整个西云关都在等着这个逃回西云关!”
拔都护道:“那当下之计策?”
章浮生道:“兵分两路,一路为正,即刻安排大军兵围碎石城!”
拔都护道:“我军精锐尽丧,况且碎石城坚固,对方又有神臂弓,实是难以攻破!”
章浮生道:“陛下忘了我刚才所说了,我又没有打算攻城,只是选择轻骑,带足干粮饮用之水,在碎石城外围困住,让其内外断绝,不可使一人出城,也不允许一粒粮食入城,如此便是大功一件了。”
拔都护道:“可是万一汉军出城呢?”
章浮生道:“陛下啊,汉军原本就是骑兵短缺,否则怎么会历年让我西戎进贡马匹呢?对方经过贪狼泉一战,除了那些铁甲骑兵,能拥有马者已经所剩无几,让阿达他们这么一折腾,基本也无多少马匹,况且对方还是以步兵为主,若是人少,我军灭之,若是人多,我军紧随其后疲之,待其力尽灭之即可。若是其出动铁甲骑兵,以其甲重绝对冲不了四十里地,若卸甲,又岂是我等的对手!”
拔都护道:“昂,也是!”
接着章浮生又道:“在安排大军穿着方将军士兵的衣服与我西戎骑兵共同去围攻西云关!”
拔都护道:“也是围而不攻!”
章浮生道:“对,然后安排老幼妇孺,带够三日干粮与饮用之水,分开穿越山麓,绕开西云关,直入中原腹地,因地饮食,一是扰乱汉军后方,二是为我军节约粮草!”
拔都护道:“正是,正是!那奇这一路呢?”
章浮生一声叹息,两眼泪光婆娑,良久不肯言语,终究是哽咽着说:“选取一人,带着我义兄葛文俊的头颅,假扮那个逃出来的两衙禁军,前去西云关……”
拔都护一听道:“这……”他心想,如今隐老已死,自己暗网的关系全部已经断了,如何又去寻找这个可靠之人呢?
他扭头看了看阿达,抚摸其背道:“我儿啊,如今要在麻烦你一次了!”
阿达用眼睛看着拔都护,嘴角抽着道:“父亲,孩儿实在是不能起身……”
章浮生看了看阿达道:“阿达是不行的,他从小生长在西戎,经不起西云关的盘问的……”
拔都护看了看阿达,又看了看章浮生道:“那……可是如今隐老不在……”
章浮生扭头看了看章福,回过头来道:“陛下,如今之事整个西戎只有我精通汉地,我已经了无牵挂,只希望我走之后,陛下能尽心照料章福,给我章家留条血脉!”
拔都护一愣,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兄弟勿要以此为挂念,我得天下后必然给兄弟刻碑立传,兄弟的排位也永远供养于太庙之中,受我儿孙世代祭拜……”
话语未完章浮生起身拱手行礼道:“陛下,勿要辜负臣!”说完便转身而去……
而拔都护速速传令将所有人召集起来,众人现在见拔都护精锐已经丧尽,相比较以前已经颇有些不尊敬之色。
拔都护看了看众人笑道:“各位,现在紧急召集各位前来是有重要军情,刚才各位走的早,未听阿达讲完!”
众人一副不屑的表情,心想都如此了,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而拔都护也不气恼,他呵呵一笑道:“我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夏太师已经自立为帝,反叛汉庭了!”
众人皆是大惊,彼此之间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在众人一番议论之后,有一胆大之人出言道:“陛下,夏太师是汉家皇帝的大将军,他怎么会反叛,莫不是陛下骗我们!”
众人纷纷称是,等拔都护回答。
拔都护笑了笑道:“这就是朕让你平时多读书,你等却不愿意听的后果了。你等且看这是何物!”
说完拔都护从怀中扔出一封书信,上面还有血迹斑斑。
出言之人捡起打开看了看之后给了身边之人,原来他并不识得汉字,所有人传看一遍,有识得汉字之人便当众念道:“致西戎皇帝拔都护……”
其信大致内容为夏太师已经于碎石城称帝,此次欲连结西戎拔都护效仿汉庭太祖,回兵直指汉地都城,等到事成,割让西北五州之地给西戎,且互相尊为皇帝。
有些心思缜密之人便道:“那为何要将我军精锐尽数屠灭!”
拔都护笑道:“这原本就是一场误会,我也是刚才知悉,你等可知为何夏太师派这两衙禁军前往西戎王庭?”
众人疑惑,有人道:“这是他的事情,我哪里知悉!”
拔都护道:“你们呀,我平日里劝你们读书就是不听,这关键时刻,你看……”
接着他解释道:“这两衙禁军是汉家皇帝派来监督夏太师的,他派两衙禁军前往西戎,就是希望我们灭掉两衙禁军,他好起事,但是好巧不巧,我们假扮两衙禁军突袭碎石城,这夏太师自然惊慌,以为是真的两衙禁军回去了,他自然就派人剿灭回去的两衙禁军,以为他称帝自立扫除障碍,不然,仓促之间,以隐老的本事,他们怎么可能识破呢?”
又有人问:“可是,这与阿达刚才讲得有些出入……”
拔都护笑了笑道:“你等怎么不明白,刚才章浮生那个汉人在,万一他是个奸细,故阿达就将一些关键的细节给隐瞒了下来……”
说着扭头看向阿达道:“是还不是?”
阿达原本听着父亲这些言论就很震惊,如今问自己更是让自己震惊不已,他支支吾吾半天之后说:“是这么回事!”
有人在旁边骂道:“章浮生这汉人我早就看不惯了,其肯定是奸细!”说着扭头看向阿达竖起大拇指道:“阿达,你做的对!”
可是又有人疑惑道:“那也不对啊,既然误认为阿达是两衙禁军,如何又……”
拔都护道:“你们也太高看阿达的能力了,他哪里是逃了出去,分明是被夏太师擒拿住了……”
阿达挣扎想说些什么,被拔都护一个眼神吓退,接着拔都护又笑容满面道:“他被带到夏太师面前一审问,夏太师才知道是误会,但是事已经如此,也无法挽回,古语言:亡羊补牢,未之晚也,夏太师当即休书一封,让阿达带回,希望与我联合共图江山!”
众人皆是一惊,拔都护又道:“如今我支开章浮生,请各位自家人前来,就是议一下,接下该如何回复夏太师这封信!”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但是主旨就是一个,拔都护早就应该丢开章浮生这个外人,跟他们这伙自家人商议大事,整个大帐讨论了足足两个时辰也没有一个结论,拔都护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伙人的表演,而在他内心已经对这伙人骂了一万遍。
最后大家讨论的一致结果就是听拔都护的,拔都护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拔都护笑了笑拱手道:“谢各位抬爱了,以我看来,咱们也不答应夏太师,也不拒绝他,答应了就是给他当枪使用,不答应他万一不公然自立,对我们不利。咱们将人马分三部分,一部分围住碎石城,也不打,他们要是出城,咱们就杀掉,要是不出城咱们就围着,一是等等让夏太师开更高的筹码,二也是替他给汉家皇帝做戏看。一部分前去围住西云关,给汉家皇帝施加压力,让他给夏太师施加压力,逼夏太师先公然反叛,只要他先反叛,那主动权在咱们手里,到时候该怎么谈,就怎么谈,咱们还能多拿些利益。最后,咱们的妻儿老小在这大西北过了太多的苦日子了,也该让他们享享福了。让他们收拾收拾东西,带着干粮用具翻越山麓去汉地腹地打草谷去吧,等我们突破西云关,咱们在一家人团聚。”
众人一听,皆称是,答道:“愿听从陛下安排!”
于是拔都护一一分发将令,所有人按照所定计策,都行动起来,望着散去的众人,拔都护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着四周已经逐渐被夜色所笼罩,他踱步出大帐,走向葛文俊帐外,只见在那里,章福与女罗刹也静静地立于帐外,而帐内昏暗的灯光下,章浮生正在为葛文俊擦拭整理尸首,一边整理,一边哭泣,一边回忆着过往的一切,而拔都护正要拨开帐门的手也就那么停了下来,他内心叹息道:“就是亲兄弟的情谊,恐怕也就是如此了!”
忽然帐内章浮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爬在葛文俊的尸首上放声嚎啕大哭道:“葛兄啊,我实是不知道是你啊,要知道是你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伤你分毫啊,你说过,你不来西北的,你怎么偏偏就来了呢,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你啊……”
随着哭泣声越来越大,帐外的三人也不禁潸然泪下,可是这时章浮生突然止住哭声道:“葛兄,我已经对不起你,你且等我,我不久便会陪你而去,到时候凭你打骂我也无怨无悔……”
众人一惊,以为章浮生要自裁,忙撩开帐门闯入,而映入众人眼帘的是,章浮生抽出印泉宝刀,用尽全力一刀将葛文俊头颅砍了下来,紧接着一股黑气从葛文俊脖颈中逃离了出来,章浮生被这股黑气一冲,立马昏了过去,紧接着这股黑气咆哮着在大帐内旋转,一边旋转一边吼笑着:“哈!哈!哈!……我们还是出来了,我们还是出来了……”
这时女罗刹看见这团黑气,她从内心里产生出一股无比的厌恶,伸手掐诀念咒,顿时四周金光闪现,白气缭绕,黑气顿觉不妙,它恶狠狠的看向女罗刹道:“休要多管闲事……”说着便猛得向女罗刹冲来。
女罗刹看着耻笑道:“荧光之火也敢与皓月争辉!”说着衣袖一挥,顿时这团黑色阵阵哀嚎,便被打散。
女罗刹立马过去扶起章浮生,一摸脉搏,知他只是晕倒而已,才放下心来,岂知,此时四散的黑气趁机夺门而出,女罗刹一看不好,大喊道:“妖孽,看你哪里走……”说完便一阵残影,闪现追了出去,而这些黑气夺门之后急速冲上天空汇聚成一团,当看到女罗刹追来时,快速向远逃去。
女罗刹岂能让它逃离,空中残影不停闪现,几步之下便要追到,那团黑气吼叫道:“莫要欺人太甚!”
女罗刹道:“我欺你又如何?”
那团黑气道:“看我手段!”说完一团分成数道,向不同方向散去。
女罗刹笑道:“雕虫小技而已!”说完,一动真言,掐诀念咒,万千分身布满十方国土,百亿世间。
黑气怒道:“你?”
女罗刹道:“看你哪里逃脱!”
那所有黑气顿时汇成一团,从中爆发出一道白光,直接向女罗刹打来,初觉不甚厉害,可是到了身边才感觉不对。慌忙收回万千分身防御,虽然这一击未对她造成伤害,但是给黑气逃离创造了足够的时间,等她想再次出手时,黑气已经不知去向。
她仔细一思,那道白光如此纯洁决然不是这团黑气所能拥有,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远方喃喃自语道:“葛文俊,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