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纷争关系错综复杂,李沅现在说起来的不过只是寥寥几句,却是那康林奋斗了半辈子的抉择与成就。
做出正确的选择可以让人青云直上,但人并不总是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常常是一个坏的和一个更坏的做对比,不论选哪个都是错,只是下场不同而已。
庆王在宣州的失利与康林的背叛有着很大关系,而二皇子愿意接受康林的示好也不过是看中了他那里有庆王的信息。
“所以我斗胆猜测,庆王死后,这位康林在二皇子那里应该不好过。”李沅说完,捏了捏玉容卿后腰上的软肉,轻轻揉着能缓解肌肉的酸痛。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
康家在徐州得势无非是借了那位康姓高官的势力,如若康林倒台,康家迟早会受到波及,难道这就是康家这阵子异常举动的原因?
玉容卿有些开心也有些失落,他曾经十分讨厌康家人的嚣张跋扈,今日看到他们即将倒台,看到他们破产前最后的挣扎,玉容卿说不开心是假的。
但她想到这么大个家族的这一代只有康齐这个扶不上墙的,即便康瑞没死,凭着他那股顽劣的性子,康家也活不长。
大家族若想长久地经营下去,对后代的教育必然不能松懈,坐享其成、沉迷酒色赌博更是不可。
这样简单的道理说起来容易真正做到的人却不多。
起床换衣裳,玉容卿吃过早饭后出门,临走前亲了亲李沅的嘴角。
“我今天把事情处理好,一定早点回来。”
李沅俯下身亲吻她的脸颊,好想让她身上沾满自己的气味,缠绵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得放开,“嗯,我等你回来。”
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
玉容卿刚到粮店就听邱掌柜上来跟她说,康家的倚仗倒台了,康林因为曾经勾结庆王向驻守在外的庆王传递朝中的要事信息,前不久被查出来,不仅没了官职,连带着一家人都被发配关外。
康家沾了康林不少的光,现在康林倒台,康家自然也被波及,所以这几天才疯狂的清库存,即便亏本也要回些银两。
当初为了开办钱庄给上面送了不少好处,如今没了康林,送去的钱也都打了水漂。
邱老板煞有其事的说着这些,明显不是空穴来风。
玉容卿静静听着,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出信息了,明明再捂两天,让人觉得康家还有底气,对康家应该更有利才对。”
召集掌柜们在粮店后院商讨,不少人都说康家气数将尽,康家仓库里的存货顶多支撑半个月,他们应该将价格压低,活活把康家耗死。
玉容卿却有她的打算。
她安排玉家各个被价格下跌波及到的商铺的价格也逐步下调,单始终要比康家店铺里的高出一半,不至于亏损太过严重。
而后她便带着李沅去城外青山庄去散心养身子去了,计划一个月后再回来。
半个月后。
徐州的老板们一齐来到码头,翘首以待康家库存耗尽,等待康家破产,然后由他们来瓜分被康家占去大半的钱庄、酒楼、布庄等生意。
一众老板坐在码头对面的茶楼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
这都已经到中午了,也不见康家的伙计停下忙碌的步伐。按照流出的消息所说,康家的货物库存应该今天就耗尽了才对。
雅间的房门被人推开,一股温热的穿堂风从屋中吹过,众人的目光集中到门口,看康家庶女、孙家夫人——康乐,笑意盈盈地冲着他们微笑。
“各位等得可还有意思?”
康乐提着华丽的裙子走进来,看着一屋子财大气粗、文质彬彬、粗中有细的商人,啧啧称奇。
“不知我康家哪有这么大的牌面,竟然能请各位老板来帮我们守着仓库门,看来以后连门口那两只狗都不用喂了。”
有人上来呛她:“女子出嫁从夫,孙夫人已经是孙家人,怎么还代替兄长管起康家的事儿了?”
“哼。”康乐冷笑一声,“你们啊,眼巴巴的等着我康家破产,但是我今天就要告诉你们,康家的库存还能维持半年,甚至一整年,不知道各位打价格战,还能扛多久?”
得知康林倒台,徐州一大半的商户都开始调低价格跟康家抢市场,原本都盼着半个月后康家卖无可卖直接破产,没想到确等来康乐这一出。
坐在角落里不起眼的女子淡淡地望着平静的江面,听完康乐的话,她从人群中起身。
“康家今天必然破产。”
声音虽小,在众人耳中却如同千斤重的定心石一般,他们不再同康乐争一时口舌之快,退回去给玉容卿让路。
“你胡说什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康乐没想到会这里遇见玉容卿,她探听到的消息中,玉容卿应该还在城外庄子里才对。
玉容卿冷漠着同她说:“你不懂从商之道就该去好好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和心思来管理产业。”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康乐不悦地扭过头去,堵了耳朵不听她的话。
看着外头伙计们的脚步渐渐慢下来,看管仓库的管事也表露出急色,玉容卿觉得时机成熟,只等着看好戏。
徐州城中乱了起来,卖了半个月超低价的康家突然断货了。与此同时,城中其他店铺也贴出了缺货的告示,特别标注了康家恶性竞争导致断货断源,明天恢复供货,为了维持店铺生计,商品价格会回升到半个月前的水平。
康家没有能“恢复供货”这一说,康家各店铺的掌柜都急了,忙去康家找康守居寻对策。
也有几位找来了康乐这里。
康乐没空听他们的废话,推开他们对着玉容卿大喊,“你到底使了什么诡计,给我家送货的船队怎么不见了!”
玉容卿不理会她,只看时间到了,她该去给李沅送午饭了。
“玉容卿,我跟你势不两立!”
康乐气愤着想要去推她,自己却被她的贴身近侍给防的水泄不通,碰不到她一根手指。不明就里的康乐不清楚自己哪一步做错了,望着玉容卿远去的背影,恨的牙根痒痒。
康家的混乱一直持续到深夜,来要账的供货商和伙计掌柜挤满了康家前院,即便康家卖了铺面抵债依旧不够。
当天晚上,康家实在支付不起欠款,不得已宣布破产。
而此刻,玉容卿正趴在美人胸膛上听他那有力的心脏跳动声触动她的耳膜。
她整个身子都压在美人白净如雪的身子上,对李沅来说是小小一只,又软又甜,搂在怀中刚刚好。
美人的身子用了很久的膏药涂抹,皮肤上的伤疤淡化了很多,玉容卿无聊时就跟他玩游戏,趴在他身上玩猜丁壳,赢了就咬对方一下,输了就亲对方一下。闺房情、趣,不亦乐乎。
第二天,康家人上门了。
玉容卿并不意外,昨天她并没有必要去茶楼,去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康家最终的破产与她有关。
将人放进来,康家老爷康守居,主事的康齐都还没说什么,反而是康乐上来就咄咄逼人,“你究竟用了什么诡计害得我家破产,我要去府尹大人那里告你!”
康乐撒泼似的刁蛮任性,做爹做哥哥的也不拦着,玉容卿低头偷笑,觉得两个男人拿康乐当刀使,心机还挺深。
前厅站了两排护卫,时刻保护玉容卿的安全,李沅虽然去了书院,但留下了萧成保护玉容卿的安危。
康守居坐在椅子上彬彬有礼说:“不知三侄女可有法子救一救康家,我在这里先谢过了。”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种事玉容卿也见的多了,微笑说:“康叔叔,我暂且叫您一声叔叔,我们两家从来都是竞争对手,您为什么认为我会帮您呢?”
沉默的康齐小声嘟囔着:“你不是一向待人和善吗,难道你平日里乐于助人乐善好施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我帮一个恶人就是害一群好人。”
玉容卿严肃地看着他,“康公子想是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不知道这世间恶有恶报,上天不报也会有人来讨。”
“爹,哥哥,咱们不用跟她废话了,我看咱家破产就是她捣的鬼。”康乐伸手指着玉容卿的脸凶道,“聪明心思不用在正途,就你还想做玉家家主,做梦吧。”
“啪!”康乐猛然收回手去,只觉得手上火辣辣的疼。
萧成默默道:“请孙夫人自重。”
竟敢上去打人,一旁的莫竹都看呆了,果然是姑爷身边的人,谁都不放在眼里,连个姑娘也敢打。还好打手背不算严重,不然可就公堂上见了。
玉容卿并没为萧成的行为解释,本就是康乐对她不尊重,该打两下让她知道要懂礼貌,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同三人说:“我可以收购康家宅院,让你们有个容身之处,但我有一个条件。”
康乐没理会,两个男子却回头了。
玉容卿满意地笑着,同两人说:“你们要告诉我,资助你们置办货物,让你们低价打压其他商家的那个人,是何方神圣。”
闻言,两个男子犹豫了一会,更让玉容卿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康家这次打价格战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撑腰。
那人为何选择康家又为何要搞乱徐州的市场,玉容卿还不明白。窥见冰山一角时,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不是康家这群啃老本的懦夫,而是一个撒千金养废物都毫不在乎的巨富。
若是那人真有心来徐州做生意,只怕玉家也抵抗不过。
而康乐却在情况之外,震惊着看向她的父亲和兄长,不可置信道:“不是说那些钱是祖产吗?为什么是别人给的!”
康守居无奈道:“爹知道你心高气傲不想接受别人的救助才没告诉你。”
康齐也附和,“就是啊妹妹,毕竟你都嫁出去了,这娘家的事儿你也不好事事都打听吧,我妹夫不是最烦你老往娘家跑吗,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康乐皱着眉头,方才还义正言辞的嘴脸终于绷不住了,“好,我走,你们自己收拾这烂摊子吧!”
康乐走后,康守居才说凑到玉容卿耳边出那人的名字。
沈方。
玉容卿瞬间想起前几个月发生的凶杀案,被自己的伙伴杀死的那个护卫,名字叫沈一方。
怎么会这么巧?
本以为会在康家人这里得到接近真相的信息,没想到只是让眼前的迷雾更加疑惑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