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顿时默然,没有人说话,一双双眼睛或悲愤,或痛苦,或无奈,万般情绪闪烁其中,复杂的情感在心胸间激烈碰撞,双拳紧握,十几个身影立在黑暗中,站立良久。
此时此刻,山坡上军营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中军帐中灯火通明,清军将此处隔离开来,外人不得靠近。营帐里面,苏勒全身披挂,身穿明显不是清军制式装备的破烂皮甲,头戴一顶不伦不类的毡帽,脑后的辫子盘在帽子里,脚蹬牛皮靴,长刀高悬,满脸兴奋的立在图海帐中,四周站着一圈跟他一样装束的清军将领,正面朝图海,听着他说话。
“诸位,今夜良机,正是我们发财之时,外面已经安排妥当,汉人的钱财金银,已经等着你们去抢去夺,明天早上,我正白旗又会多了几百名财主!”图海哈哈大笑着,毫不掩饰的粗声叫道。
“哈哈哈,谢佐领大人提携,我等必不负大人之托!”苏勒等人也一阵大笑,齐声应道。
图海面带着笑意,坐在软皮坐垫上,盘腿叮嘱道:“事毕之后,你们不必回来,直接带着财物赶往淮安,在城外找一处农庄暂住,换了服色,然后等我们明天赶到时汇合。”
“是!”苏勒抱拳应道。
“当然了。”图海眼中杀机一闪:“那处农庄,是要灭口的。”
“是!请大人放心,那里连一条狗都不会见到明早的太阳。”苏勒沉声道:“只是,大人,我们这一走,营中只剩下一百五十旗兵,大人和银车的安全,会不会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图海将蒲扇大的巴掌在案几上一拍,晒然道:“明军如猪狗,从这里到淮安,不过几十里路程,百里之内都是我大清之地,怕什么?就算真有明军残余敢来偷袭,我大清将士以一当十,还不杀他个片甲不留,到时候我的功绩表上,徒增首级而已!”
苏勒等人大喜,抱拳恭维道:“佐领神威,我等多虑了。”
图海将手一挥,催促道:“不必再说了,夜色已深,赶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于是帐中众人鱼贯而出,到外面翻身上马,也不打火把,顺着山坡另一侧借着星光悄然朝山谷外去了。
图海站在营长门口,看着苏勒等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嘴角笑意浮现,自语道:“你娘的,要我们守着金山挨饿,当我图海傻吗?这银车我不敢动,动一动刘大人的私产,有什么打紧。”
言罢,转身进帐而去。
帐中,一名弯腰躬身的汉人已经被亲兵带了进去等候,在营帐中间的案几上,一大盆冒着热气的牛肉正散发着香喷喷的气味,这牛肉一定加了孜然佐料,让人闻了就忍不住想吃的食欲。
“哼,你这人还挺孝顺。”图海大刺刺的走过去,坐在桌边,斜眼看了看立在一边的汉人。
“哪里哪里,大人,这是小人们前几日搜罗的一些肉食,不敢独享,先送来给大人和旗兵们尝尝,聊表寸心。”汉人点头哈腰的说着。
“李廷玉,我听说了你,你也是曾为一方参将的人物,手下必然也有些本事,好好跟着我干,立了功劳,我报上豫王爷那里,他老人家一高兴,也许让你能够抬旗。”图海用手撕下一块牛肉,丢入嘴里,吧唧吧唧的嚼的满嘴是油,惬意的说道。
“多谢大人抬举,多谢大人抬举!”李廷玉大喜,弯腰不住口的谢道。
他偷眼看着吃得很欢的图海,双目中精光一射,杀意一闪即过。
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静,围在篝火边的人们,已经渐渐散去,在树林间或躺或靠,逐渐睡去,赶了一天的路,累也累了,身子也乏了,该好好休息了。
刘良佐的亲兵在出发前被撤掉,但他还是留了两个冒充家人,充在马车队列里。这一路行来,这两人寸步不离刘良佐那十几辆私产马车,他们在马车夹层里,暗藏了几把腰刀,以便万一有不测防身之需。
不过二人防的,主要是队伍中的降卒家属,担心被人偷偷摸摸的盗走财物,至于其他的,他们还不是特别担心,毕竟这是由清军护卫的辎重营,哪有那么不开眼的来找麻烦。
这二人小心警惕,连睡觉都在箱笼间寻个空子躺一躺,至于刘良佐的妻妾女眷家人,反而不那么上心,这次带着上路的,主要是些银两金锭,算不得刘良佐的主要财产,身为堂堂南明江北四镇之一,说家拥万贯都是谦虚了,在全国主要城市,都有他的家业田产,那才是主要的财源。
月上中天,整个山谷陷入一片沉静的时候,一阵隐隐的马蹄声在谷外官道上响起,慢慢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到了最后,已经声如惊雷。